李遠哲是傑出的公民,得過諾貝爾化學獎,被視為中華民國的國寶。
自從中華民國二○○○年總統大選挺扁,從化學研究的科學領域、中央研究院院長的行政工作中走出來,這種決定和行動充分顯示出,李遠哲深思熟慮到了自己在國家中的地位、以及他對國家的責任;同時也強烈表現出,李遠哲的人格特質被法律與道德所激發,公理和正義有力地支持了他的信念。反對不公不義,無論成敗,「雖千萬人,吾往矣!」
黃大總統搞軍事政變,推翻民主制度,導致國家分裂,南北戰爭,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人,就是李遠哲。挺扁只需勇氣,反黃則是提頭說話。
黃大總統在陳水扁時代就反李遠哲,當時策劃媒體抹黑、醜化李遠哲的主事者就是他。李遠哲曾經在他取得政權後立即向他提出請願,他拒絕接受李遠哲的請願書。
李遠哲沒有灰心,試圖繼續發揮他在台灣社會的影響力。他積極參加黃大總統所謂的「分歧份子」聚會,寫信給國內外媒體,抗議中華民國政府濫捕反對份子,發表著名的論文:《分裂與統合》。李遠哲認為,只有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結合之日,中國與台灣才有安全的未來,沒有想到中國走向分裂,台灣也走向分裂,這種發展超乎各種可能的想像之外,這樣的局勢違背世界潮流,也是人類歷史的倒退。這種分裂的原因是,台灣人對自己的民主制度太自信,整個世界對中國的經濟發展也太樂觀,而所有預言之中獨缺台灣分裂之說,完全忽視了政治發展可能中的不可能。政治不同於化學,變數太多而難以預測,充滿了無窮的可能、意外的發展。事後看來,台灣當年的統獨意識,種族問題,南北對立,三大衝突必須有效解除的急迫性,顯然被輕忽了。
這篇文章在美國發表後,李遠哲被黃大總統解除了中央研究院院長的職務。現在,美國只是台灣共和國的後台,已經不是中華民國的後台了。中華民國變成反美,類似美洲的古巴。
李遠哲因而正式脫離政府的控制,他和積極的「分歧份子」組成了「台北人權委員會」定期發出聲明,內容包括大眾問題與個人事件,例如政府將政治異議分子監禁於精神病院。
由於李遠哲具有國際聲望,該組織又只有象徵性的作用,毫無政治實力,根本威脅不到現有的政權,因此,雖有心腹建議整肅李遠哲,黃大總統沒有接受,還是容忍他的反動。
李遠哲在積極「分歧份子」集團中,地位特殊,因為黃大總統的容忍,有一段時日,他並沒有受到官方太多的干擾,仍能過著正常的生活。
李遠哲經常在他住處的書房接待客人,書櫃內在書牆與玻璃之間,擺放有幾張裝框的相片,那些相片都是「分歧份子」集團的重要成員。
每當有外國記者來訪,趨前凝視那些相片時,李遠哲便為他們介紹:
「這就是我的朋友XXX,他現在被關入精神病院嚴加管教。」
然後,他一定會再問上一句:
「你是不是覺得他的樣子有點瘋狂?」
李遠哲和訪客喝茶聊天時,可以靜坐良久,兩腿交叉也始終保持不變,可見他是一個克制力極強的人。但在動口說話時,注視對方的眼神透露出緊張,滿含研究的意味。
李遠哲,這個溫和的人,仁慈的長者,高貴的學人,如今是黃大總統最頭痛的敵人,國家安全委員會派人日夜盯稍的危險份子。
李遠哲是一個內在力卓越的人,並有堅信不渝的勇氣。他說話時平坦而使人信服,很少遲疑或思想不連貫,他總是集中注意真正的問題而拒絕介入詭秘的討論。
訪客們發現,李遠哲和夫人在家與客人相聚時,會不知不覺地彼此握著手,他常凝視著她。
李遠哲夫人在國家分裂前,在社會上是一個沒有聲音的人,從來不在媒體露面。現在,在李遠哲的朋友越來越多人被關入精神病院後,她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站出來了,成為積極「分歧份子」集團中活躍的成員。
她對李遠哲具有強烈影響力,她激烈地批評黃大總統的政權。曾有一次大膽地宣布,她曾將某獄中分歧分子入獄前交給她保管的措詞強烈的日記送交美國。她常代表李遠哲說話,甚至於他說到一半時打斷他,只為了加強他的語氣,或做出她自認為更適當的表達。
李遠哲的分歧活動是散發呼籲文告和公開聲明,以及送發信函和電報等。事實上,他是以他的姓名作旗號,來引起各種分歧運動者的注意。有一次他獲准旁聽法官對分歧分子的審判,其他人員則被拒門外,他靜靜的旁聽,表示對被審者的同情。他會為遭到不公平待遇的被審人員而向黃大總統或其他官員拍發電報申訴,但都沒有下文。
在一次外國記者訪談中,李遠哲初次攻擊中華民國的特權制度與虛偽的國家福利,沒想到這比高層次的民主與專制、社會與資本主義問題更嚴重,官方難以容忍。他被國安局人員約談,當面警告他以後不得再與外國記者晤談。輿論界認為李遠哲獨享的「言論自由」已經發生了危機。
李遠哲卻為此在家中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有九位外國記者參加。他說明受到警告之事,並對此表示反對,又繼續批評各種特權制度與虛偽的國家福利。
中華民國有關當局決定採取「剿李」對策,他們發動一項前所未有的謾罵運動,首先由中央研究院昔日同事們發出簽名信,反駁並譴責李氏之見,此一運動在媒體上持續了一個月。
這樣的發展,反而對分歧份子集團有利。本來分歧份子在國內外的活動都呈現著低潮,李遠哲在國內媒體上被圍剿,引起人民的注意,也使外界人士明瞭分歧份子在中華民國的悲慘境況。
中華民國有關當局對這種情況的處理顯然失策,他們在官方的大眾傳播工具中對分歧份子作了空前的宣傳,當然他們的宣傳是否定而具有斥責性的,大眾的反應熱烈,流行起逆向思考,就像蔣總統時代人民所說的那樣;「報紙是要倒過來看的!」陳水扁總統時代,非常光碟事件後,則流行說:「反常的電視!反常的觀點!」
情勢的發展對官方越來越不利,急得他們逼使御用學者說出這樣的笑話:「真正的李遠哲因為過分暴露於原子物質而死去,現在的李遠哲根本是一個假的騙子!」或說:「原子反應已經損傷了李遠哲的心智!」謠言四出,非死即傷。
非常時代,非常人民的反應,顯示謠言止於智者,他們很簡單地只反問了一句話:「李遠哲不是已經離開中央研究院了嗎?」
中華民國當局沒法形塑出李遠哲可怖可恨,為此他們必須捏造藉口,偽稱李遠哲反對中華民國與台灣共和國和解。
沒有人比李遠哲更堅強主張和解,他最反對戰爭了。李遠哲真正的罪過,不在於他發表了這些意見,反而在於他發表了這些意見。
李遠哲有自知之明,他從來不會高估他的人權組織或分歧活動能夠在政治上發揮多大的影響力。
有位外國記者曾經如此問過李遠哲:
「中華民國走回頭路的制度可不可能迅速再轉變?」
「我是不樂觀的,因為台灣民主的文化並未建立,實施民主的制度失敗後,人民普遍感到失望;在這樣的背景下,這種制度就有實驗的理由,可以持續存在,何況,這種制度的內在安定性很強。」
「為什麼?」
「這種制度越是缺少自由,通常越能持久。」
「可是以前的中華民國不是被李登輝、陳水扁動搖過?」
「當時台灣社會有統獨爭議存在,現在統獨分裂,各自歸類,內部矛盾變成外部矛盾,彼此純度增加,形勢完全不同。」
「所謂【維持現狀】的內在因素,一般認為是統獨均勢,後來何以不能維持?」
「台灣內部獨派勢力超越增長,中國急統勢力冒進,是破壞統獨均勢的兩個原因。但是,統獨分裂,變成兩個國家,則是台灣內部和中國雙方面,以及美國和國際社會,都無法想像到的意外結局。」
「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中華民國新行制度有其內在安定力,你為何還要反抗它呢?」
「我們必須創造一些理想。」
「可能實現嗎?」
「儘管我們無法實現它們,我們還是必須提出來。」
「意義何在?」
「因為我們如果沒有理想,那麼我們便沒有了希望,沒有希望,便完全進入黑暗,活在盲目與絕望之中。」
國家安全委員會接下來的手段是,李遠哲在台親友的兒女一一被逐出大學,申請留學的統統不予出境簽證。
李遠哲夫人也被對付了,她被國安局召去,詢問她與分歧份子的關係。最後,李遠哲夫婦倆公開宣佈,她不再應召前往。外國記者認為她會被捕,事實上沒有。
有一天,號稱「中華愛國鐵血同心聯盟」的成員三人來訪,他們在李遠哲家中停留一個小時,威脅採取比殺人更恐怖的舉動,他們說道:「我們從不給人第二次警告。」這是最後一句,丟了就走。
七天以後,李遠哲不斷收到來自國外署名華僑的恐嚇信,這是中華民國政府有意縱容或假作自為的鐵證,因為李遠哲來自國外的郵件一向都被攔截,嚴格檢查,而國內普通信件也不例外。
中華民國所有的電話局禁止李遠哲與外國通話,李遠哲夫婦有一天竟然收到一通國際電話,警告他們停止分歧活動,否則要殺害他們在台親友。這通電話確使他們受到驚恐,他們懷疑這是來自國安局的挑釁。
中華民國官方對李遠哲所施壓力和日愈增加的孤立行動,開始腐蝕他的心靈和意志,他變得老多了,皺紋越來越深,笑容越來越少了。
國際救援組織開始為李遠哲的未來擔心害怕,他們準備提名他為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製造聲勢,希望中華民國當局不再壓迫他。如果真能得獎,諾貝爾雙料得獎人的身分,不是中華民國當局敢於對抗的。
中華民國當局果然有所反應,而且迅如閃電,決策是讓李遠哲出國,唯一條件是不得選擇進入台灣共和國。
李遠哲搶先召開外國記者會,提早公開這項秘密,並且斬釘截鐵地說:「我絕不踏出台灣一步!」這句話被國外媒體(包括華人媒體)當成了新聞標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