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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驚死、愛錢、好面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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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果真驚死、愛錢、愛面子?——順便討論李木通與葉望輝(Stephen J. Yates)先生之間的一席對話/作者:林健次

 林健次說的是冷靜之言,十幾年前我也批過後藤新平的:「台灣人驚死、愛錢、好面子」,後藤新平在台灣客觀的實質表現好壞評價不論,他的這個主觀認知,卻充滿帝國思維的傲慢與偏見!而很多台灣人卻也自卑地全盤接收,甚至自貶。

 台灣人是不是驚死、愛錢、好面子?也許是,但這是一個偏狹的主觀認知!其實,如果有讀哲學的話就可輕易地破解反論這個說詞。

 一是用卡爾波普爾的批判的理性主義的反証主義(証偽原則),A: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的,B:後藤新的話都是對的(台灣人驚死愛錢好面子),都是假命題!

 因為如果出現一隻黑天鵝,就可證明A是一個假命題;如果有一個台灣人不驚死、不愛錢、也不好面子,就可證明B也是一個假命題,即使後藤新平說了99個對的話,只要1個錯了就不能說後藤新平的話都是對的。

 另一個是用普遍性原則檢視,只有台灣人驚死、愛錢、好面子嗎?恐怕也未必吧!日本人、美國人、歐洲人,都是不驚死、不愛錢、不好面子嗎?當然可以隨處舉出許多例子,他們也是有既驚死、又愛錢、也好面子。

 後藤新平用的是全稱判斷批判台灣人,它根本十足就是一個假命題!就像也是全稱判斷的,不是台灣人的人,都是不驚死、不愛錢、不好面子,也是一個假命題;可是,有太多的台灣人,拾了後藤新平假命題的牙慧,用來自虐不已,實在可憐又可悲!

 我在日本批判西鄉隆盛根本是風見雞政客,常惹得我的同學教授大大不快,但是,我是用實證支持我的論點,例如:1864年長州藩攻打京都發生的「禁門之変」(蛤御門之變),薩摩藩和会津藩公武合體派,聯手打尊王攘夷派的長州藩,所以,長州藩稱「薩賊会奸」。

 1867年第二次長州征討,薩摩軍也參加征討長州,幕府軍失敗威信失墜;1868年鳥羽伏見戰役,薩摩軍則改撐「菊紋旗」變身官軍倒幕,根本是收割了倒幕派的成果,甚至主張徹底追殺摧毀幕府勢力的強硬派,就是以薩摩勢力(西鄉隆盛等)為主。

 而西南戰爭(征伐九州勢力)的起因,則是西鄉隆盛的征韓論主張不被採納,聯合中央大小官員600人集體辭職,正式和明治新政府撕破臉決裂。縱觀西鄉隆盛的生涯,根本是見風轉舵不識大體格局的政客,但也不能因此就說九州人,見風轉舵快速執著權勢。

 批後藤新平已死之人所說的話,沒什快意,問題在於:不用死抱著一個已死之人的主觀認定,不斷自虐自貶。要批台灣人的自省方法多得是,最好由實證切入而不是拾人牙慧,才是我的本意。

 網路這種通訊工具的善用,就是可以即時聊天、敘述自己的看法、溝通觀念;評斷一個人不是很簡易,更何況是評斷一個地區或一個國家的人,首先要建立一種假說或說法,這不難,難的是你的立證是甚麼?也就是你提的是甚麼樣的證據,佐證你的論點,這是一個常理慣例,否則就變成是罵人而已。

 我批判西鄉隆盛,還有一個事實觀察做佐證。西鄉隆盛藉著薩摩藩島津氏的權勢登上舞台,主張徹底摧毀幕府殘餘建置勢力的主因,這樣他才能越過島津氏掌握權勢,因為島津氏不也跟著幕府崩解權勢衰微!也就是明治維新新權力的最大受益者,恐怕根本就是所謂的維新三傑(或十傑)們(不只木戶孝允、大久保利通、西鄉隆盛三人),而這群人可能只是把明治新政府看成是另一個新幕府罷了,所以,還是一樣相互爭權不已,大久保利通還被暗殺身亡。

 對於喜歡拾後藤新平牙慧批判台灣人的台灣人,很簡單,他們就是患了一種「克里特島人症」。有一個克里特島人,和其他人批判克里特島人時說,「我是克里特島人,我對克里特島人最清楚不過了,克里特島人通常最喜歡說大話和謊話,三句話中一句是大話、一句是謊話、一句是廢話,很難有真言。」旁人就問他:「你是克里特島人,那你剛剛說的是甚麼話?」。

 那些拿著後藤新平當聖言批評台灣人的人,你也可問他:「那你是不是也驚死、愛錢、又好面子?」,如果不是,那他豈不是拿後藤新平的話,打後藤新平的臉?如果他也是,那他有何資格批判其他的台灣人驚死、愛錢、好面子?而且如果喜歡自虐自貶,他就請便,別牽拖其他的台灣人!

 真假不對稱,即使觀察了9999隻天鵝是白色的,也無法證明「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的」為真,但是,只要有一隻黑天鵝,就可證明「所有天鵝都是白色」是假命題。相同的,後藤新平批評台灣人驚死、愛錢、好面子,只要舉一個不驚死、不愛錢、不好面子,就得以證明為假命題。

 你能說鄭南榕、詹益華是驚死嗎?莊朱玉女賣半個世紀的十元便當,她是愛錢的嗎?他們也都是台灣人吧!那你老是跟著後藤新平批台灣人驚死、愛錢、好面子,不就像在說蠢話自虐嗎?

 更重要的,後藤新平真的有如此批評過台灣人嗎?老是喜歡引用後藤新平的說法的人,有用心考證過嗎?我是很懷疑!還是只是把話硬塞給已死之人,然後表示自己很有歷史知識的虛榮感呢?

 台灣人驚死、愛錢、好面子,其實可能並非後藤新平說的,而是也是台灣人的黃旺成(陳旺成)編的,同一時期的台灣人留下的史料當中,好像也沒有人提過類似的說法,坦白說,可能只是黃旺成個人觀察後藤新平在台執政手法的一種假說,然後不斷地被引用變成三人成虎的狀態。

 在日本有留存後藤新平的對台政策說法,卻是相對正面,有名的:治台應依「生物學的原則」他也曾做了一個比喻:

 「不能把比目魚的眼睛當成鯛的眼睛(或比目魚的眼睛無法當成鯛的眼睛)。」

 他也說 :

 「一個社會的習慣和制度,就如同生物一樣,基於相對應的理由和必要性而發生(產生),如果強硬變更,當然招來大反發,因此,應該了解知悉現地配合狀況施政。」 
 (社会の習慣や制度は、生物と同様で相応の理由と必要性から発生したものであり、無理に変更すれば当然大きな反発を招く。よって現地を知悉し、状況に合わせた施政をおこなっていくべきである)。

 後藤新平在台有名的施政,招來新渡戶稻造改善台灣的甘蔗和番薯的種植,分段式禁鴉片,當時吸食鴉片者為數眾多,甚至有人因為恐怕日本人將禁止鴉片,而加入抗日所以不宜實施強硬措施,而採以漸禁式,1900年約17萬的鴉片吸食者,1917年降為6萬、1928年降為2萬,1945年全面禁止。

 「糖和鞭子」的執政手腕運用,存在古今東西當政當權者所在多有,也不是後藤新平的獨到之處、或對台治台專有,黃旺成的觀察對錯有待檢視,不用杜撰莫須有的貶詞自虐縈繞不已!

 

  2017.0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