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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鄭捷


/岩水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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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皆曰殺,我獨憐其死。

 四十五年前,熟人楊君中年得子,很不幸是一個聾子。熟稔「海倫凱勒」故事的楊君,就變賣家產,舉家移民美國。他說:「我的孩子如要有前途,就得接受特殊的教育,但台灣沒有,除非到美國。」

 鄭捷如要有幸福,就必須遠離華人世界,到沒有視「三白眼」為「天魔」的國家生活。遺憾的是:鄭捷的父母既少財力又缺見識,更沒有楊君那種為了讓子女幸福而孤注一擲的魄力,於是可憐的鄭捷只好無奈地走上不歸路。

 這條不歸路,不是鄭捷自己選擇的,不是他自動要來的,而是拜中國文化的瑰寶——「面相學」所賜。

 「麻衣神相」之類的「面相學」,不只收錄在二百五十年前的「四庫全書」,也擇要刊戴於各鄉鎮公所和神壇宫觀廣為印贈的「農民曆」裡。更在江湖術士混飯吃的大力渲染,以及「國運籤」此新意識形態的推波助瀾;於是:「下三白眼者,男女均狠毒,有虎狼之心,男多奔波勞碌,刑剋六親,女則有弒夫可能....」就不免蔚為國民常識了。

 可憐的鄭捷一出生就被貼上狠毒如虎狼的標籤。當鄰居小孩和學校同學,個個在「擇交在眼,眼惡者情必薄,交之有害。」的警告下,他還會有玩伴嗎?會有朋友嗎?會有情人嗎?如果往最不敢想像處臆測,在刑尅父母的斷定下,他邀得到父母不倦不悔的愛嗎?

 鄭捷在人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原罪的環境下;在還沒殺人的童年就被判定為殺人犯的氛圍裡;由幼兒到成人,他到處祈求親情、友情、愛情,但到處碰壁;他內心不淌血嗎?他午夜夢迴的悲泣、哀號,有誰憐憫?有誰同情?

 面對親人放棄他、鄰人懼怕他、同學排斥他、老師冷淡他、女孩逃避他、國家無視他的種種殘酷;雖然醫學不認為他發瘋,其實他已百倍瘋了。

 他什麼事都沒有說、沒有做;只因天生三白眼,就令每一個跟他照過面的人都露出如遇毒蛇的憎惡表情,請問:誰有資格要求他不變成魔鬼?

 可憐的鄭捷沒有反抗和報復的特定對像,因為加害他的是龐然大物的傳統文化。在迷離錯亂的視覺下,那些觀念上不反對三白眼是天魔的北捷乘客,怎樣看都不是人,而是糾纏他一生的邪說,是他永遠擺脫不掉的「面相學」。

 鄭捷依法是應死,論情則無死之理;總以為有那麼多待決犯,日子應該不會那麼快,可以等到520後才籲請總統特赦。遺憾的是,法務部的不依法行事,只好說:「可憐的鄭捷一路好走吧!」;即使我嫉惡如仇,也反對廢死。

 瞭解北捷乘客受害的來由後,台灣社會有打算避免更多的鄭捷出現嗎?如何著手呢?是裁定「面相學」為邪說,嚴厲禁止傳播嗎?是立法規定凡是符合凶惡面相者,一出生就處死嗎?是規定面相凶惡者的家庭可申請輔助移民嗎?是全面動員,強力宣傳相學、命理、風水的荒謬不可信嗎?寫到這裡突然想起陳進興兩個兒子出養到美國的事....或許這就是答案。

 完稿後,老妻才建議:最好由國家出錢,讓被「面相學」所凶化的國民,透過整形手術獲得新生。慧哉斯言!


2016.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