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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角色神格化的批判──李哪吒


/趙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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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註】四月七日是鄭南榕爭取百分之百言論自由「焚而不燬」的日子,也是台灣民訂「言論自由日」,但是,三立《五四新觀點》卻是當天談話節目中唯一大談怪力亂神的節目。近一年來,該節目多次在某些議題上頗有怪怪的偏向,原因與動機皆不明,唯以公眾頻道製作怪力亂神的內容,確實頗為不妥,不是宗教性議題不能談,而是不能棄媒體、公眾頻道的社會教育責任。


 四等馬李哪吒是《封神榜》裡的一個要角。《封神榜》裡只對兩個人物的出世做了詳細的描述,一個是封神的主角姜子牙,一個就是這位李哪吒了。

 李哪吒出世做陳塘關的總兵李靖的第三個兒子,即後人所謂的三太子。他老母生他時懷胎三年零六個月,可能是全世界懷胎最久,僅次於老子的母親之懷老子,第二名的記錄保持者了。

 《封神榜》說他誕生那天的透早三更,他老母夢見一個修道人走來對她說:「夫人,快接麟兒。」他老母尙未及答話,那道人就將一物推向她的腹裡。他老母驚醒之後,隨時就肚子疼了。這時也,房間內有一團紅氣,空氣中有一股異香,齣頭比耶穌誕生時還多。

 李夫人在夢中遇到的這個道人若說在他剛懷孕時出現的話還比較合理,在他懷孕三年半,生產之前幾分鐘臨時跑來,就實在是太不合理了。物質是不能夠無中生有的,空氣中要有紅色的氣與奇異的味都需要有特殊的分子存在,我們無法接受那些分子無中生有的說法。

 他老母剛生他時,不是生了一個正常的嬰兒,而是生了一團圓圓的肉毬。看到的人都說李夫人生了一個妖精了。李先生看了一下也著實嚇了一大跳,就拿劍向肉毬一劍揮去。沒想到肉毬一殺開,裡面卻跳出一個嬰兒來。這情形和日本的童話小説桃太郞從桃子裡面跳出來有淡薄類似的所在。不過,在日本若有人建桃太郞廟、拜桃太郞,難道不會給日本人笑死、罵死?他出世時,他師父,就是前面那位亂闖良家婦女閨房,在乾元山金光洞修道的太乙眞人馬上又跑來收他為徒弟了。

 他一出世就會跑,右手上有一個金鐲套著,肚皮上又圍了一塊紅綾,眼睛裡則有金光射出。他老母在懷孕期間到底是吃了什麼怪物了,使剛出世的嬰兒身上長出金屬、布料這種東西呢?

 孩童時代的他不知道都吃些什麼,七歲時他的身軀就長高到六尺了。七歲就六尺高的孩童難免會調皮搞鬼,愛作孽。這年他做了很多驚天動地的事。

 包括:鬧東海;打死巡海的夜叉和東海龍王的第三兒子敖丙,而且幫他給抽了龍筋;揭龍王的鱗甲;這時他已經有將把土向空中一撒,就可駕土遁,一下遁得無影無跡的工夫了;將陳塘關城樓頂一枝自軒轅皇帝破蚩尤,流傳到商朝末年,重得無人舉得起的震天箭舉了起來,又將之射了出去,誤射射死幾百千里外的石磯娘娘的徒弟。七歲就有這許多工夫,眞是鬼話連篇。

 七歲的幼童出了這麼多事,冤仇人要找他老父算賬。李哪吒依照他師父的吩咐,自己剖腹剜腸,剔骨肉,還他父母,使得他無所連累於他們。一時間,他的魂魄就散掉,夭壽子一命歸泉了。

 李哪吒死後,他的魂魄跑去找他師父。他師父叫他托夢給他老母,叫他老母在翠屛山的山頂造一間「哪吒行宮」。說他在受三年的人間香火之後就可以復活,回到人世間來。

 李哪吒的魂魄當然就趕緊跑去托夢給他老母了。他老母把夢中的景像説給他老父聽。不過李靖不信這些胡扯,亂七八糟的東西,一 概不准。李哪吒的魂魄在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連續七個晚上跑去托夢於他老母。最後他對他老母說:「我求你數日,你全無帶念孩兒苦死,不肯造行宮給我,我就把你吵得六宅不安。」

 李夫人醒來之後,不敢對李先生說這些事情,自己暗中拿錢叫心腹到翠屛山去興工破土,幫哪吒弄了一座神像,眞的幫他建了一座「哪吒行宮」了。

 李哪吒在翠屛山顯靈,香火很旺。不過好景不常,半年後,他老父知道這件事,就跑到廟裡指哪吒的神像罵道:「牲生,你生前擾害父母,死後愚弄百姓。」說著就把哪吒的金身打得爛碎,又叫人放火將廟也給燒了。

 廟沒了 ,哪吒未能接受香火,就無法把肉身給變回來了。他師父體念姜子牙下山的時間已經迫切,那哪吒注定要當子牙的前鋒將領,就利用金丹一粒,蓮花兩枝,荷葉三片,運功將哪吒的魂魄推進去荷葉裡,喊一大聲:「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時。」「轟」一聲,哪吒就蓮花化身,從荷葉當中跳出來了。

 就是到二十一世紀,把全世界所有得過諾貝爾醫學獎的人聚在一起也無法將死人變成活人的事,《封神榜》的作者在數百年前,用一枝爛筆,隨便撇百多字,就輕輕鬆鬆把這難事交代過去了。台灣人說「用嘴說,較快」,小說家用手寫,也很快啊。蓮花化身後的李哪吒身高一丈六尺,比原來高一丈。手拿火尖鎗,腳踏風火輪。眞鬼見愁也。

 回到陽世之後,李哪吒很不甘願他的金身被他老父打碎,行宮被他老父燒掉這些冤仇,跑去要殺他老父。好在燃燈道人送了一個寶塔給他老父,他老父才能保住老命。

 李哪吒的長相非常難看,他面如藍靛,髮似珠砂。後來,他師父送給他三粒火棗,三杯酒。李哪吒吃飮之後,更是醜上加醜。因為一時刻的功夫後,他又多長出六隻手與三個頭來了。不過,《封神榜》的作者算術不很靈,說他是個三頭八臂的人。他的八隻手,一手執乾坤圈,一手執混天綾,一手拿金磚,兩手拿兩根火尖銃,一手拿九龍火神罩,另外兩手拿了兩把陰陽劍。

 你說若在路上碰到他,不給嚇半死才怪呢?一個人生了三頭八臂,早上刷牙得三枝牙刷,又浪費牙膏。若到飯館打工,洗菜切肉,應該會很快,只是晚間睡覺,那些額外的手,額外的頭要如何安置呢?太麻煩了。

 他師父說他出生的時辰不好,犯著一千七百個殺戒,所以在《封神榜》裡,他成了一個大殺星,殺死很多很多夏朝末代皇帝紂王的將官。如:死後變成二十四天君中的鄧忠、看南天門的龐弘、哼哈兩將中的陳奇、風婆彩雲仙子、瘟部六神中的李奇、孤辰星余化、欄杆星龍安吉、計都星王豹、血光星馬忠、桃花星高蘭英、帝路星丁策、中斗星君魯仁傑等大將全都死在他的八隻手下。

 他自己長得醜,卻又馬不知臉長,不知尊重女性。你看他面對女將鄧嬋玉時,怎樣說話。他說:「妳乃五體不全婦女,焉敢陣前使勇?況妳係深閨弱質,不守家敎,露面抛頭,不識羞恥。料妳縱會兵機,也難逃我之手。」可是一仗下來,卻給鄧女士打得粉臉靑紫,鼻眼皆平,漏氣極了。

 一千七百年後,他又在《西遊記》裡出現了。不過,遊記裡,對於他的出世是這樣說的。天王生此子時,他左掌上有一個「哪」字,右掌上有一個「吒」字,故名「哪吒」。這太子三朝兒就下海淨身闖禍,踢倒水晶宮,抓住蛟龍要抽筋。天王知道,恐生後患,欲殺之。哪吒憤怒,將刀在手,割肉還母,剔骨還父,還了父精母血,一點靈魂,逕到西方極樂世界吿佛。佛將碧藕爲骨,荷葉爲衣,念動起死回生眞言。哪吒遂得了性命。後來欲殺天王報仇。天王吿求我佛,如來以和為尙,賜他一座如意黃金寶塔。這等說法,雖然和《封神榜》裡的說法相差很遠,不過,胡扯狗屁程度則非常相似。

 在《西遊記》裡,李哪吒的角色很輕,也已經無能囂張了。他與悟空交了一回手,輸給悟空,輸得慘兮兮的。悟空加入西遊行列後,他就轉過頭站到悟空這邊了。

 遊記裡,有幾次他率領衆多的天兵天將幫忙悟空。不過,這些悟空手下的敗將,放屁生風,增加聲勢是有,卻都不太會打勝仗,戰果很不輝煌。

 底下,我們將李哪吒的事跡略為綜合整理一下:

 1.歷史上查無此人。他是《封神榜》這本小說的作者創造出來的東西。

 2.他七歲時身高六尺,後來變成一丈六尺。

 3.他七歲時自殺死了,他老母幫他蓋了一座行宮,要讓他於受三年的人間香火之後復活過來。不過,半年後,這座行宮給他老父燒掉了。後來他借蓮花化身而復活。

 4.他復活後一直要報仇,殺他老父。燃燈道人看不過去,送了一個寶塔給他老父,他老父才沒死於這個孽子的手中。

 5.他有三個頭,八隻手。

 6.他七歲起開始殺人,一生殺人無數。

 台灣人幫他建了很多座哪吒行宮,是不是要喚醒他,不忘舊仇,得去殺他老父報仇呢?哪吒是個三頭八臂的怪物,安他的金身時,那些頭是應該三個平排,或是前中後一字排開呢?一顆頭配兩隻手,那麼那兩隻多出來的要怎麼安插呢?

 我們幫他拜了三年後,他若沒成肉身,那我們拜他做什麼呢?他若眞的成了肉身,那事情就大了!把柴頭翁仔拜得變成人,台灣馬上成為全世界生物科技的最前鋒。英美各國的醫生比較可愛,他們一定會爭取擔當替李先生做分身手術的重任的。我們可要開出一個價目,乘機賺一筆外匯。

 我們知道,世界上所有的連體嬰頂多是一個人有兩顆頭,四隻手而已,像李哪吒這種有三頭八手的樣品,就是五千年也不見得能再碰上一個。能替他做分身手術,對這些醫生來講,不但是他們一生中最大的挑戰,更是他們一生中最大的榮幸啊。

 比較使人擔憂的是,他變成肉身之後是不是惡性難改,跟以前一樣,繼續大開殺戒呢?我們是不是得拜託聯合國派聯軍來對付他呢?

 除了哪吒行宮,各地的太子宮、太子爺廟,如高雄巿的三鳳宮也同樣服事這位殺人魔王。同時,他又是玉皇大帝底下東西南北中五營神兵的總司令,俗稱他為中壇元帥。這五營神兵的觀念後來又給延伸成為屬於王爺手下的衆將官,聽命於王爺。

 五營神兵的任務聽說是替王爺執行保衛村庄,抵禦邪魔歪道的。也就是說他們是正派的神兵神將,用來對抗邪派的陰邪活鬼。反正兩派都是世間人眼睛看不到的東西,很好發揮。除了太子爺、中壇元帥這些名堂外,太子元帥、羅車太子、玄壇元帥、金環元帥、金康元帥、哪吒元帥、大羅仙等也都指這位老弟。

 台灣人又特別會替沒掌兵權的其他神明著想,於是就通通有獎,讓大道公、媽祖、佛祖、萬善爺、大衆爺等等全都過癮,全都帶兵,全都統率五營兵了,反正總司令剛好是小孩童李哪吒,好講話。

 衆神明請李哪吒這種殺人魔做保鏢,剛好造成民衆對神明的敬畏與驚惶,台灣人人性的光輝就這樣長久被奴役,長久束縛在這種不健康的民間信仰裡面了。

 為著提升台灣人心靈的光輝,為著台灣人人性的自由能夠得到解放,台灣人啊,拜託拜託,要拜李哪吒,要建哪吒行宫,要建太子爺廟,先了解他是什麼碗糕才來拜,才來建,好嗎?(本文取材自《怪力亂神的民間信仰》http://shop.southnews.com.tw/product_info.php/products_id/71


2016.0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