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南嘉生專欄

台灣左派人士的「左派=統派」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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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早就對台灣左派──統派的關係,感到好奇且難以理解。左派是一種經濟社會的社會運動,統派是一種政治認知,兩者是不同範疇的概念。

 台灣左派的政治選擇會絕大部分變成統派,必須證明統派論述將左派論述全部包含,或者絕大部分包含,這才可能出現左派=統派的關係,否則就是一種迷失創造出來的假象。左派會和統派密切結合,根本就是邏輯謬誤。

 公平正義、工人無祖國、社會主義、和平主義理想等等,在相當程度是左派,特別是深受馬克斯思想、共產主義思想影響的人,在思考社會問題時,脈絡相通的一組概念。

 從邏輯與人道角度,他們的論述有相當說服力,也令人尊敬。但若要運用這些概念進行解構、分析現象,並提出批判,需要注意到:那是一整套的思考分析方法,僅有部分成立的分析結果,並不能推演出他隨後得到的許多結論。也就是說,不能僅用其中幾個概念去分析事情,並且得到印證或推論者心中得到肯定答案,就推論其他概念在這邊也可以得到相同結論。

 就以統派=左派的論點來解析,我們當然知道從共產主義階級分析中,可以推論出「和平」、「公平正義」及「工人無祖國」的結論。但左派的「工人無祖國」,並不是國家要統一,而是在國家之上還有一個共產國際。這個組織代表共產體系在和所謂資產階級國家對抗時的最高位階組織,所有各國共產黨都必須服膺他的指揮領導。在共產國際下的各共產國家都是一個大家庭,大家不分彼此。共產國際就是他們的家庭、祖國。

 解析台灣的統獨問題與左派關係,1950年代之前的互動歷史就很清楚。在列寧、史達林的共產國際下,老大哥是蘇聯,其他的都是兄弟國家。身為共產國際的一員,台灣共產黨與中國共產黨,其實地位是相等的。由此推論出來,由台灣共產黨建立的台灣共和國,與中國共產黨建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位是相同的。

 1940年代末期,台灣共產黨領袖謝雪紅從台灣投往中國,並不是回歸祖國,而是由一個反資產階級鬥爭的國家或地區,逃往另一個共產國家,希望兄弟國家在共產國際的組織與道義上給予協助。

 謝雪紅為何會投往中國?或許有很多解釋,就如同中國共產黨早期重要人物王明會投奔蘇聯一樣,也有很多解釋,但沒有一個解釋是:投奔者就必須付出自己的國家,與被投奔者結合在一起,成為一個統一的國家。須知共產主義的「統」是統在共產國際,不是別人的國家中。

 左派若要以馬克斯、共產主義來解釋海峽兩岸的分合關係,他們首先應該是獨派,然後才是需要兄弟國家協助他們完成心願。因此,他們不應該主張台灣是必須成為中國的一部份,而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共產兄弟國家的協助下,推翻資產階級國家,建立共產主義兄弟國。一如蘇聯協助東德、波蘭等東歐國家,推翻當地的資產階級政權,建立共產主義國家,並且至此相約成為兄弟國家一般。換言之,左派應該是獨派,不是統派。

 左派看待海峽兩岸的三個政黨,中國共產黨、中國國民黨與民進黨,實際上也很清楚。一如謝雪紅一生的境遇。中國共產黨若不協助台灣推動共產革命或社會主義變革,這就不是所謂的社會主義兄弟黨,而他對台灣的領土要求,逾越了兄弟黨的本分。

 中國國民黨本來就是他們要推翻的對象,也絕對是他們要反對的對象。相較於中國國民黨的封建黨國體制與大企業合作的關係,民進黨至少在追求民主、社會運動及與中下階級的關係,比之中國國民黨良善多了。

 如果左派不能有自己有力的政黨,也沒有徹底實踐理想的能力,協助民進黨絕對比協助中國國民黨,更符合左派的理想與邏輯。

 或許有些左派會這麼認為:文化或種族關係能不能構成統一的論述?我們的看法是:不能成立。因為共產主義本身就是要超越種族、民族的關係,甚至連近代國家的nationalism、nation-state都是他們反對的對象,認為是資產階級搞出來的把戲,怎麼會支持以種族、民族建構的統一想法呢?這也可以從蘇聯不敢用俄羅斯、波蘭等同是斯拉夫民族,這種大斯拉夫主義,在戰後將這些國家併入蘇聯一樣。

 文化論述則是另一種荒謬的想法。文化傳播與影響固然會出現所謂的文化圈,但他們始終不能是兩個地區、種族或政治團體要組合成單一國家的理由。韓國、越南和中國都有很密切的政治與文化關係,但都不能由此推論必須成為一個國家。這樣的論述也適用在愛爾蘭、澳大利亞、紐西蘭、加拿大、美國之於英國。

 至於台灣人民要不要關心中國文化、隸屬與人民發展等等,則是另一種難以理解的帝國主義想法。一地區人民要不要關心另一個地區人民,僅是人民之間的互動關係,無法由此推論對與不對。很多人尚且不一定關心自己兄弟、故鄉,乃至於自己國家的各種發展,又為何一定要關心其他地區的發展呢?更不用說隔閡近百年,又有不同生活與體制發展的別一個地區呢?

 左派且又是統派人士,若要期待台灣與中國發展為統一關係,他們真正要做的,可能不是強調左派=統派的必然關係,而是深化統派的論述,然後逐步忘記他左派的想法。這恰恰是台灣很多左派被批判為假左派的重要原因。

 一個真誠的左派思考者,也必然是人道主義者與自由主義者,畢竟馬克斯的文化訓練及他的共產主義論述,具有濃厚的人文與人道主義精神,且將德國哲學、法國大革命與英國古典經濟學結合在一起的思想。

 這種文化薰陶下的思想,不會主張以武力侵略,也不會強調欺壓弱小。不然和平、公平正義在馬克斯的論述中就不能成立,反對剝削、壓迫也不能成立,這恰恰是馬克斯主義的核心精神。

 我無法從我讀過的文獻,推論出民進黨會是左派政黨,左派若因為堅持理想,非左派政黨不支持,因此,不支持民進黨是可以被理解。但我無法理解他們竟然以支持更反動、更右派(甚至以前是極右派的法西斯政權,現在又有濃厚法西斯想法)的中國國民黨,來彰顯他們反民進黨的立場。

 他們這樣的選擇是放棄更基本的邏輯推理能力,純以更遠離理想的選擇來證明他們的理智。至於他們強調與中國的關係,那是勾結帝國主義者的行為,則是比他們支持中國國民黨更嚴重的作法來反對他所屬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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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