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南嘉生專欄

這是荒謬時代的荒謬事件

 從今年李全教立委開始挖SOGO案時,整個台灣就逐漸進入荒謬時代。

 在李全教立委開始講SOGO案時,很多人就開始隨TVBS2100、邱毅開始攻訐陳水扁總統家庭SOGO案、台開案等;在在野黨推出罷免案、倒閣案後,將原本屬於法律問題政治化,而在罷免案失敗,在野黨不敢推出倒閣案時,隨後由所謂的親綠軍學者、中立學者,乃至所謂的民進黨人士,紛紛推出限縮總統職權的要求。

 ●事實在哪裡?

 整個事件的發展,實際上強烈的偏離正常社會應該運作的方式。不管從SOGO案或趙建銘案,乃至後面的罷免、下台等,我們僅僅要求幾個重點,第一、事實在哪裡?第二、是評判的標準在哪裡?第三、法律在哪裡?

 怎麼去看SOGO案?從爆料者所提的許多指證,以及由檢調順從「看報分案」的方式進行調查開始,我們發現許多的指證不是被證實嚴重錯誤,就是證據明顯不足。乃至由爆料立委同陣營的立委出面指責邱毅胡亂爆料,至於許多人指證歷歷,講話者有明顯錯誤,這些現象在這一段時間也經常出現。其間許多媒體報導的消息,包括頭條新聞,都被指出是假消息,是媒體介入政治鬥爭、故意放出來的消息。但媒體與爆料立委公然說出:評論、爆料錯誤沒有關係,十次有一兩次正確就可以了。由此可以想見爆料立委、媒體是如何處置新聞。

 從真與假消息的處置方式,也可以看出他們如何操弄大家對事實的認知。由於我們發現媒體與立委在處置的消息中,有真有假,而且還公然承認他們發佈或評論的消息可以有真假,而其價值的認定,「有一、兩個真的就值得」的想法與作法,更確定他們在處理新聞時,立法委員已經偏離作為一個人「誠實」的基本做人道理。媒體已經放棄媒體報導真新聞的基本訓練。

 而將他們這樣的論點放置在他們實際處理消息的流程中,我們發現立委,特別是邱毅的作法就是以連珠砲的方式,放出一連串的消息,卻不去管這樣的消息是否正確,甚至連被指控者對他的反擊,都不需用心去理睬。他這樣的作法是仰賴立法委員的言論免責權的特權,替自己的行為建立起保護傘。媒體則是在「據說」、「據透露」及新聞自由的保護傘下,濫用大眾對新聞的信賴及政治人物不敢得罪媒體的行事風格,替自己闢開一條不需負責任的「自由報導」空間。就社會大眾面對資訊的處理方式,他們聯手將消息炒熱,如果消息對他們有利,就繼續放大消息的輿論效應,若消息對他們不利,就很快消音。

 以SOGO案為例,前一位立委李全教因為涉及男女關係及道德問題,媒體很快就消音。我們從他爆料時,所有媒體對他的大肆報導,到有人反指出他對支持者的不道德、性侵害行為時,所有偏泛藍軍媒體幾乎都一律消音來看,可以想見媒體界集體操弄新聞的手法,而爆料者身份讓人家懷疑他所爆料的正義時,媒體自動替他遮醜。

 按邏輯,我們知道SOGO案的發展與李全教個人的品行是兩回事,李全教有沒有對該案女子不禮貌行為,不影響到SOGO案是否為弊案的應有事實,一個誠實的媒體在此應該兵分兩路,一路追李全教的個人行為,一路繼續追SOGO案,但他們卻全部停火,可見媒體本身不是根據消息在做事,而是根據爆料的政治效益在處理。此事若沒有邱毅隨後跟上,整個SOGO案至此結束。

 因此,我們所知道的「事實」,與媒體、立委的操弄,有極密切的關係。一個被操弄的消息,能輕易的說他是事實嗎?

 ●主觀與客觀認定的「事實」

 事實其實有兩種,一種是主觀認定的事實,一種是從客觀資料展現出來的。前者當然是任意的,卻經常是人們處理事情會犯的錯誤,他若要成為事實,就必須要有後者的支撐。要尋找客觀事實是必須要有找尋的成本,必要時,必須要有權力介入。

 就一個社會事件,特別涉及到政治人物,若要澄清事實,最好的方式之一是走法律程序,但我們發現在整個事件發生、演變過程,法律程序一直在進行,檢調系統不斷傳喚,但是與檢調單位同時運作的,爆料立委與媒體也交相運作,並且不時藉說檢調單位透露的消息,強化媒體報導的權威性,而檢調竟然不只違反偵察不公開的規定,披露偵辦中的案件進度,甚至也被媒體指導,造成媒體指揮檢調的現象,而媒體報導又不時將爆料立委那些沒有提出證據的指控當作事實在炒作,形成三線同時運作又交相利用的狀況。這樣事實是甚麼?其實已經很難令人相信。

 一個必須依賴客觀事實、按既定程序偵辦事件的單位,竟然與媒體及不需負責任,乃至信用破產的立委交相進行聯手運作,怎能讓人相信他的獨立、客觀呢?雖然如此,若要找一個可以相對相信的,我們依舊較相信檢調及之後的法院,畢竟他是需要負責任的審判單位。

 ●罷免案:連「事實」都放棄的演變

 即令我們用卑微的態度,也接受「司法像皇后的貞操,不容懷疑」這樣保守而無奈的論點,我們還是對整個事件的演變遺憾。在整個事件發展至今,檢調單位僅能找到總統的女婿及由此延伸的親家出現弊病的嫌疑,而且僅僅是檢調單位起訴,還未進入法院司法程序。政黨就進行罷免動作,罷免的理由是:「第一家庭弊病重重及總統的統帥能力有問題」。

 「總統的統帥能力」基本上是很主觀的,很難取得客觀事實。而且統帥或統治能力強弱不能證明這一個國家必然會怎樣。以中國為例,大家都認為毛澤東統治中國的控制力絕對高於江澤民,但讓中國人民生活比較像樣的,卻是江澤民,不是天天搞政治運動的毛澤東。

 弊案方面,到目前為止,所謂第一家庭的弊案,尚僅僅只是總統的女婿,不是總統、總統夫人或他們的直系血親,這是狹義來說,很難認為是第一家庭的問題。而且總統女婿的法律問題也只發展到檢調單位起訴,而不是法院定讞,連一審判決都不是。

 這樣的過程,基本上來說,都不能算是弊案,最多僅能說:弊案傳聞。所以,整個罷免案與總統家庭有關的,不是總統本身的問題,而是總統家庭的弊案傳聞及總統曾經任命的親信有弊案,如此而已。這種狀況放置在中國封建時代,真是史不絕書。即令用在台灣歷任總統,陳水扁家庭也算是最乾淨的家庭。就算不比較總統家庭,以高級官員來說,陳水扁總統的家庭也能算是最乾淨的家庭之列。

 主張要罷免總統的政治人物及政黨,政治人物不僅是親身試法,而且人們對他本人的品德依舊懷疑。而其親信也涉案,並非乾淨,至於政黨,竟是全世界算是很骯髒的政黨。這種身份的人、政黨提出的罷免案,其正義性是很值得懷疑的。但我們要注意的卻是:整個事件從追查事實轉到以政治實力去解決問題。不管宋楚瑜所提的罷免案,或是馬英九提出的倒閣案,都是政治動作,其中沒有是非,僅有政治實力問題。他們所提的理由,僅僅在為他們要展現的政治實力找正當理由,而無關乎事實。

 ●教授出面的道德訴求:拋棄對現況認知的行為

 罷免案的通過與否,其實也聯繫一點點人間的味道,那就是罷免與反罷免之間的政治對抗,就這種政治程序運作上,雖然已經脫離法律、追求事實的基本要件,至少他還算是整個朝野互動中,可以理解的「亂事」作法。但隨後的學者論述,就更讓人覺得抽象。

 吳乃德等學者要求總統下台的說法,所訴求的是道德,希望總統以政治責任、道德為考量,自動請辭總統職位。請問甚麼是道德,又道德的標準在哪裡?對吳乃德的文章來說,竟是過高的要求。他們的文章模糊到讓人無法理解到底他們講的道德是甚麼?標準在哪裡?

 他們僅就總統個人及其家庭(甚至延伸到親家)的道德在討論,卻不涉及與總統相關的各項政治人物的道德與事務。這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將可以具體看得見、可以客觀量化、比較的事物,轉成無法量化、個人主觀的判斷問題。而且他們將訴求道德的下台意見,僅僅緊縮在總統家庭的道德之間,而不討論其他相關的政治人物。

 這其中含有濃厚的政治操作問題。就算我們接受他們有關政治道德的訴求,進而要求總統有必要為政治道德這一個議題表示態度,我們也要問與總統下台與處置各項事務的相關人等,他們的道德水準問題。這是比較標準的一致性問題,但他們將這個問題捨棄。

 其次,他們其實也不在討論政治人物的道德,而是限定在政治人物的家庭,也就是說整個家庭中,有一兩個人的私德有問題,就應該算是總統個人的道德有問題,進而要求總統下台。而這樣的要求,又僅僅要求總統一家,與之相關之朝野政治人物都不用接受相同標準的檢驗,這又是另一個奇蹟。

 我們必須懷疑這一種評論總統下台的言論,不僅政治操作意涵濃厚,甚至是政治陰謀。不僅與學者的清高無關,也與公民的公正道德相去甚遠。

 ●荒謬事件的反省

 個人道德能不能作為政治人物威信的唯一、重要考量,這在政治學裡面是很受爭議的,尤其近來西方政治界,已經將個人道德與公共道德分開,僅以公共道德作為評判政治人物的依據,而這樣的依據要進入實際的政治運作,他們所仰賴的,並不是個人的想法,也不是民調,而是法律事實。僅在法律上成立的案件,才有進入政治對決的條件,否則都僅能是議論,不能成為政治動作。

 今天他們要求陳水扁總統下台,建立在三個極為荒謬的前提下:

 1.廣義的總統家庭成員,他的犯罪的事實尚未成立,而這個「事實」的形成是一連串司法、政治人物或政黨及新聞操弄,不是根據客觀事情發展。

 2.罷免是一種政治動作,不是道德,也不是甚麼高明訴求,但他所依據的竟是虛渺不成立的指控與抽象難以認定的統治能力,而這樣的訴求是政治實力,卻披上正義的袈紗。

 3.學者以超乎現實的個人道德為依據,而且僅以總統及其家庭的道德,並且也沒有清楚解釋為何他們界定的標準是如此詭異而難以理解,就要求總統下台,並且將總統下台的成效,用個人主觀的想像,認定如此將對大家有利。完全沒有學者實證及負責任的精神。

 罷免或要求總統下台這樣的政治事件是一個會影響整體國民利益的事件,他要怎樣發展,理論上應該建立在紮實的「事實」基礎上,但事件發展至今,無論是指控犯罪的事實追究、要求罷免的政治動作訴求,及學者要求下台的道德責任,他們所訴求的理由都脫離「事實」在講,而這種不依據事實在講的話,竟又形成強烈的輿論壓力,讓總統承受龐大的政治壓力,造成總統有必要下台的形勢。

 數十年後,當我們的子孫問2006年的總統被逼下台的政治事件,到底是怎樣?我們的回答會是:「人家說總統應該下台,所以我認為他應該下台。」

 這個人家,竟然是謊話連篇的媒體、信用已經破產的立委,已經自身道德深受疵議的政黨及其領導者及一群對政治發展不知所云甚至不講良心的政治學者。

 這個「我」,包括你、我,這一個荒謬事件發生時的這群號稱理性的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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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