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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問題錯綜複雜，很難1＋1＝2。從古希臘城市民主開創以來，人類2000多年的民主政治發展，各國人情世故有異，過程和結果也有別，但從傳統到現代、專制到民主、人治到法治、人情關係到制度運作的發展主軸大致大同小異，容有小別，沒有大異。

　傳統專制社會重視人情、人的關係，所以，情理法以人情為主，以情領法。經過民主現代化，現代社會則反過來重視事的處理、法的運作，故法理情反過來，以法為主、以法領情。

　不過，兩者之中的情理法或法理情，都無法完全釐清分割、分辨分離得清清楚楚。妳中有我，我中有妳，藕斷絲連，不小心還會亂成一團。傳統社會講情但也不能沒法，現代社會講法也不能沒情，人的因素還是非常重要。

　●領導人很重要

　民主化講制度化、法治化，但民主化過程中，成敗更常決定於人的因素。從專制到民主的關鍵轉變（transition）過程，領導人的信念、抉擇、行動常決定民主成敗、前進或後退、專制破除或復辟的不同結果。

　研究政治社會發展（現代化）的大師們，如Max Webber、Talcott Parsons、Lucian Pye、Gabriel Almond等，都認為傳統專制社會轉變為現代民主國家的過程中要經過一段激烈改革、甚至革命的轉變社會（transitional society）。在這轉變社會中扮演決定性的角色人物，常是有政治魅力（Charisma）的改革者、甚至革命家。

　沒有Oliver Crownwell這位梟雄人物，就可能沒有推翻英國帝制走向民主現代化的歷史契機。沒有美國獨立革命的政治菁英，Samuel Adams, Patrick Henry, George Washington, Thomas Paine, Benjamin Franklin, John Adams, Thomas Jefferson, James Madison and Alexander Hamilton等，就不可能有美國成功的民主化、現代化。

　就是因為沒有這些言行都佳的政治菁英，同一時代爆發的法國革命一塌糊塗，不久就有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的專制復辟。

　19世紀中葉後，東方專制的中國和日本都被西方帝國主義打開大門，被迫革新。中國的李鴻章、張之洞、袁世凱、康有為、梁啟超，在現代化的學識修養、行動能力上，就是比不上日本的坂本龍馬、西鄉隆盛、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等維新人物，是故戊戌政變無成，明治維新有成；中國是專制復辟，日本是成功西化、現代化。

　孫中山算是異數，他是「美國人」多於「中國人」。雖有現代化、民主化的基本觀念，但不僅理念、信念深厚不足，革命行動能力也差勁，連袁世凱都鬥不過。後來更糊里糊塗接受列寧主義的異化，留下國民黨專制政黨的基因。

　之後，蔣介石和毛澤東，算是魅力領袖，但非現代民主化、而是中國傳統專制獨裁的梟雄人物。1989天安門，專制性格掌握軍權的鄧小平決定鎮壓，較有改革現代化想法的趙紫陽無能為力，結局天壤之別。當年，胡錦濤支持天安門鎮壓，今天他還是支持鎮壓西藏、新疆、劉曉波和茉莉花革命。

　●神權跳到民權

　1959年3月10日，西藏人民起義抗拒中國共產政權的暴虐統治，老毛派兵鎮壓，達賴喇嘛帶領藏人越過喜瑪拉亞山逃亡印度，在Dharamsala成立流亡政府，至今52載。

　西藏政教領袖達賴50多年來風塵僕僕，遊走世界列國，為了西藏前途，也為了自己培養了豐富的自由民主人權的智慧、信念和行動的革新能力。1989他獲得諾貝爾和平獎，被認為是世界級的宗教政治領袖，既有有理念，也有魅力、能力、和作為。

　2011年3月10日，在紀念西藏流亡52週年的歷史時刻，達賴喇嘛宣布，他將辭去西藏政府領導地位，離開西藏政治領域，不再干政，只維持他的宗教精神領袖地位，政教分離，建立一個現代民主化的西藏。他說，民主適合亞洲國家，如台灣，西藏應立即實現民主政治。

　他說，「精神領袖、國王或印度猶長的統治現在已經過時（Rule by spiritual leaders – by kings or rajas – is now outdated）」。「我不要變成像穆巴拉克（I don't want to be like Mubarak）」。

　3月20日流亡海外的藏人舉行西藏流亡政府噶倫赤巴（KalonTripa，總理）及國會議員選舉，結果將在4月底揭曉。主要總理候選人Lobsang Sangay（42歲）、Tenzin Tethong（62歲）都是有民主素養的學子和政治行動者（political activists）。前者為哈佛大學法學研究員，後者為史丹佛大學高級研究員，都是西藏自主運動的積極份子。在他們領導下，西藏民主現代化前景看好。

　西藏政教合一、由達賴喇嘛（共14世）宗教兼政治領袖，始於1642年，已有400多年歷史，可謂根深蒂固。第14世達賴喇嘛一手主導從神權跳過王權直接進入民權、民主時代，其轉變之速、之急不可不謂是驚世之舉，令人稱奇、讚賞。

　台灣在蔣家父子獨裁統治下，民主化之路走得千辛萬苦。1979高雄事件，像鄧小平的天安門，蔣經國採王昇鷹派的鎮壓手段，一網打盡黨外菁英。之後內外民主化的壓力日益增強，1986民進黨闖關組黨，蔣經國身心都已衰竭，無力鎮壓，被迫向《華盛頓郵報》發行人 Katharine Graham說出「時代在變，潮流在變，環境在變」的話，讓民進黨「就地合法」。

　台灣民主化是在李登輝12年總統手中，從廢除萬年國會到總統直選，發揚光大，建立民主制度，並讓它順利運作。再經過陳水扁政黨輪替，才把台灣民主帶入初步鞏固階段，成為東亞政治奇蹟。

　●馬英九倒行逆施

　不過，正如杭廷敦（Samuel Huntington）教授所說，民主會倒退，甚至回到專制。法國大革命後的拿破崙、德國Weimar Republic的希特勒、俄羅斯的普丁（Vladimir Putin）、智利的Augusto Pinochet、中國民國初年的袁世凱、日本30年代的極端民族主義者（田中義一）和軍國主義者（宇垣一成），都是民主化的殺手，專制復辟的元凶。

　君不見，2008年馬英九一上台就國家認同大轉彎，阿輝伯的「兩國論」和阿扁的「一邊一國」一夜間就變成「92共識」、「一中各表」（「各表」說給自己聽）。同時，他和胡錦濤遙相呼應，都在大拜孔廟，大搞儒教復辟，大肆吹噓、洗腦、宣揚大中華文化、民族主義，在在顯示，兩位難兄難弟，都有深重的中國傳統專制政治文化、心態的DNA，他們的民主素養、信念和信心都很薄弱。

　馬英九在美國念研究所時就為專制的國民黨政權服務，一生以蔣家父子的繼承人自居、為榮，支持壓抑台灣民主化，1979支持鎮壓美麗島，1986-87反對解除戒嚴，1990反對阿輝伯的總統直選，2008後崇拜胡錦濤，讚美胡改善中國人權。三年來，在人權改善、言論自由、民主深化上，他交白卷，台灣民主不進還退。

　再給他四年，讓他推動「終極統一」，與專制中國越走越近，與台灣民主越走越遠，甚至後退、專制復辟，台灣的民主自由可能毀於一旦，喪失在他一人手中，誰說不可能？想起來，台灣人民能不嚇出一身冷汗？

　應是中古時代神權主義的達賴喇嘛正向民主大路邁進，應已現代民主化的馬英九卻在專制復辟的死胡同裡轉來轉去，這樣充滿反諷的歷史情景，倒真令人看得啼笑皆非，不知今夕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