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從虛擬世界回到現實世界──胡錦濤美國之旅總評 | | 2 |
今天還擁抱著柯林頓、江澤民的虛擬世界的，似乎只有台灣了。
過去每一次柯、江會，台灣的政、學、商、媒體各界反應比美國強烈。這回布、胡會剛好相反，遠比美國冷落。一貫重視兩岸事態的《中國時報》社論，把胡錦濤貶得一錢不值；但對江澤民十月訪美，卻抱著一廂情願的熱烈期待。電視上的「先知」、「大師」們更極端。
胡錦濤在紐約禮貌性地會見了三十年前叩開共產中國大門的老人季辛吉，然後飛往華盛頓同布希、錢尼、包威爾、萊斯、倫斯斐等新人密集會談，表面看來平靜無波，事實上已經跨越三十年的時空變化，從美中「戰略夥伴」的虛擬世界回到了現實。
布希主導的「相互認識之旅」
這是美國總統布希一手主導的「相互認識之旅」。今年二月短短三十小時的訪華行，布希堅持會見未來中國領導人胡錦濤，代表副總統錢尼正式邀請他訪美。僅僅兩個月後胡錦濤訪美之旅如期實現，從中可以看出布希政府執行重大決策的效率之高。
對於首次踏上美國土地的胡錦濤，美國媒體關注的是「Who's Hu」？而布希更為關注的是讓胡錦濤認識誰是他的美國對手？胡在華盛頓的48小時，會見了總統布希、副總統錢尼、國務卿包威爾、國家安全顧問萊斯、國防部長倫斯斐，以及財政部長奧尼爾、商務部長埃文斯、勞工部長趙小蘭等半數以上部長級閣員。《華盛頓郵報》指出：「胡錦濤在華府的行程像是一次正式國事訪問（state Visit），他有接送車隊和高層接觸，只缺精美的白宮晚宴。這對任何一個國家排名第二的領袖是非比尋常的高規格安排。」（胡的排名，現在還是第五，不是第二。）
布希的精心安排為了什麼？為了在這位未來中國領導人面前展現，如今在華盛頓決策的一代新人，他們已經徹底告別中國人所熟悉的，從季辛吉、布里辛斯基到柯林頓那群舊人，把世界和美中關係帶進一個全新的歷史時代。
美國賓州大學教授林蔚（Arthur Waldron）在《華爾街日報》（五月一日）撰文指出：「季辛吉是1970年代的人物，那是已經不存在的世界，布希政府早已超越那個時代的學說。」
「那個時代的學說」，就是季辛吉學派從利希留（Cardinal de Richelieu，法國樞機主教，曾任首相）和梅特涅（Prince Von Metternich。曾任奧地利首相）繼承下來的「實力平衡體系」（Balance of Power System）。三十年前尼克森、季辛吉與毛澤東、周恩來簽訂《上海公報》，形成美國與共產中國聯手對付蘇聯的實力平衡，阻止了蘇聯的全球軍事擴張，最終導致蘇聯於1991年瓦解。然而美國柯林頤政府無視蘇聯瓦解後現實世界的變化，未能聯合全球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中誕生的自由國家，制衡殘存的共產極權國家和恐怖主義國家，阻止其軍事擴張和恐怖攻擊。
柯林頓最荒唐的戰略錯誤，是同天安門屠殺後立足未穩的江澤民政權建立所謂「戰略夥伴關係」，助長共產中國對內踐踏人權、對外軍事擴張，肆無忌憚地威脅亞洲自由民主國家的生存。而江澤民政權對柯林頓的報答，是得寸進尺，聯合俄羅斯、歐洲、中亞及其他伊斯蘭、阿拉伯國家以至阿富汗、伊朗、伊拉克、利比亞、古巴、北韓等與美國敵對的國家，企圖取代前蘇聯成為對抗美國的新霸權。
江澤民、柯林頓的美、中兩極主宰「世界新秩序」的格局若一旦形成，不但民主台灣將成為共產中國囊中之物，全球也將重新淪於冷戰時代的「恐怖平衡」。
布希政府中決策精英的貢獻，是終結了柯林頓的錯誤戰略。柯林頓的世界，是已經不存在的虛擬世界;美國必須拋棄從季辛舌到柯林頓的過時戰略，回到現實世界。正如布希總統在國防大學演說（2001年5月1日）中指出的：
「此刻，我們要感謝三十年前那截然不同的時空已經過去。當時美國與蘇聯劍拔弩張，危險的軍事對抗導致數以千計的核子武器相互瞄準對方。美蘇兩國的安全建立於一種殘酷的恐怖平衡。如今陽光所照之處，柏林圍牆消失，蘇聯成為歷史，俄羅斯大有機會成為一個偉大的民主國家，鐵幕早已不見蹤影，波蘭、匈牙利、捷克都是自由國家，互相摧毀對方的恐怖平衡戰略失去了前提。如今最緊急的威脅並非來自前蘇聯境內數千枚彈道飛彈，而是世界上最不負責任的國家，以飛彈威脅鄰國，並阻止美國和其他負責任的國家協助盟國以及身處世界戰略位置的友邦，他們恨我們的價值觀，恨個人自由，對自己百姓的生活漠不關心。今天的世界需要一種積極防禦的大戰略，我們必須和其他有志共同防堵恐怖武器之害的盟國和友邦合作，一起嚇阻任何人產生使用恐怖武器的念頭。」
胡錦濤在華盛頓認識的，正是告別柯林頓的虛擬世界與荒唐戰略，面對現實世界，毫不模糊地提出和執行布希所宣示的新戰略的一群新人。他們是頭腦清晰、立場明確、言行一致、坦誠可信的一群，與柯林頓手下善耍嘴皮作秀、立場變幻不定、動不動從口袋裡掏出「中程協議」、「台灣交易」、「三不支持」之類新鮮玩意販賣的那群政治販子迥異。就在胡錦濤抵達華盛頓的前夕，四月廿九日，布希總統最信任的國家安全顧問、曾任史丹福大學教務長的康朵莉莎．萊斯教授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外交研究院（SAIS）演說，重申美國的新戰略。萊斯指出：
「美國認為，今天國際社會需要的，不是過去時代的「實力平衡」，而是美國總統布希所主張的「有益於自由的實力平衡」。有人要殺你，只因為他憎惡自由。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各國的共同利益和價值觀就更明顯了。」
對於中國，萊斯強調:「中國未來走向仍不確定，加入WTO（世界貿易組織）並不能保證必然走向民主，沒有人相信這種說法。但中國成為WTO成員後，總會做一些事，不論是法治化、透明化、給予企業更大的經濟自由等等，都會改變中國的政治風貌。」她說：「民主需要一磚一瓦、一步步建立。美國開國先賢當時所說的『我們人民』並不包括我在內。」（萊斯是女性，又是黑人，這句話引起全場大笑。）
如此清醒、現實；又放眼未來的世界觀與中國觀，與柯林頓的虛擬世界與虛擬中國判然不同。
面對新人新戰略，胡錦濤的表現大致差強人意；在相互認識中可以看出雙方的差距。美國一方的團隊已走出柯林頓的虛擬世界、虛擬中國回到現實。而胡錦濤一方畢竟尚未接班，無法完全走出江澤民的虛擬世界；就在胡錦濤出訪馬來西亞、新加坡、美國之前，江澤民還在虛張聲勢地出訪伊朗、利比亞，擺出一副同美國搞過去時代「實力平衡」的可笑架式。胡錦濤對美國新團隊、新戰略的回應，總的還算得體；最重要的華盛頓演說，提出兩國關係四原則：
第一，雙方加強高層戰略對話，及各級別、各部門間交往；
第二，雙方加強各領域的交流合作；
第三，雙方在相互尊重、求同存異基礎上處理分歧；
第四，雙方在世界和平與安全等重大問題加強對話與合作。
這四原則，可說是面向未來的適當回應。胡錦濤此行最大失分，是在國會山莊拜會議員時拒絕收下美眾議員遞交的要求改善中國人權狀況的信函。國會人權小組共同主席藍托斯表示失望與不滿，批評胡錦濤此舉不符合外交基本禮數。藍托斯說，「國會將長久記得這件事。」
美國的中國政策變了沒有？
胡錦濤美國之旅眾所矚目的焦點，是中、美雙方如何對付台、美關係的重大分歧。據新華社報導，胡錦濤會見布希總統時，「強調台灣問題是中美關係中最重要、最敏感的核心問題，中方希望美方認真恪守一個中國政策和中美三個聯合公報原則，為中國實現和平統一發揮建設性作用」;而布希的回應是「美國了解台灣問題的敏感性，美國政府奉行一個中國政策，遵守美中三個聯合公報。美方這一政策立場沒有改變。」
這是中國官方的報導。美國方面，白宮發布的簡短新聞稿僅稱兩人曾討論「反恐戰爭、台灣問題」，未說明討論的具體內容。據美國國會領袖了解，台灣問題是胡錦濤提及，美國行政當局預估到這一點，有備而來。美國的政策架構，以中國當局對待台灣的態度為轉移。假如中國以理性、建設性、開放、彈性的態度對待台灣，美國將視中國為友;假如中國繼續以飛彈威脅台灣，美國將視中國為具威脅性的國家。
那麼，美國的「一個中國」政策究竟變了沒有？
準確的回答應當是：有所變，也有所不變。美國的「一個中國政策，三個公報，」產生於三十年前至二十年前（1972──1982）。那是美中聯合對付蘇聯的恐怖平衡時代，中國處於蘇聯飛彈威脅之下，根本無力威脅台灣；台灣則尚處於戒嚴時期，不是一個自由國家。今天時空已經完全改變，那個世界已不復存在。美、中的共同敵人蘇聯早已消失，台灣已成為完全自由國家，人民有權決定自己國家的命運。今天準備用飛彈對付台灣和美國的是共產中國。
布希在國防大學演說中「世界上最不負責任的國家，以飛彈威脅鄰國，並阻止美國和其他負責任的國家協助盟國以及身處世界戰略位置的友邦，他們恨我們的價值觀，恨個人自由，對自己百姓的生活漠不關心」的，正是指共產中國。布希指出「我們必須和其他有志共同防堵恐怖武器之害的盟國和友邦合作，一起嚇阻任何人產生使用恐怖武器的念頭」，其「防堵」、「嚇阻」的對象，也是共產中國。這一點布希毫不模糊，明確宣示美國按照《台灣關係法》軍售台灣、協防台灣。這是從時空的改變導致美國全球戰略的根本改變。胡錦濤應有充分感受。
至於公報中那句季辛吉想出來的話：美國認知海峽兩邊中國人都認為中國只有一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美國對此不表異議。美國仍可以表示不需改變。因為這無關美國的事，雙方分歧應由雙方自行對話解決，美國只是強調和平解決。這就是有所不變。當胡錦濤提出希望美國停止軍售先進武器給台灣時，布希回應也毫不模糊：當中國增加瞄準民主台灣的飛彈部署時，美國必須依法售台武器加強防禦，以確保台海和平。這就是有益於自由的實力平衡，是戰略改變。
台灣何時走出自己的虛擬世界
胡錦濤結束美國行回到北京之際，中國官力的香港《文匯報》發表了一篇專文，頗不尋常地指出胡錦濤在美國提出的，是「中國新一代領導人的對台政策主張，內涵是以和平、理性與改革，步向漸進的和平統一。」文章還強調，比諸江澤民訪美時宣示的「絕不承諾放棄對台使用武力」，以及朱鎔基訪美時要求「美國不要把台灣納入戰區飛彈防禦體系和出售先進武器」，胡錦濤的說法「更加理性與善意。」
這倒未必是胡錦濤膽敢提出與江澤民、朱鎔基不同的「新一代領導人的對台政策主張」，而是表明連中國領導人也已經醒悟，柯林頓、江澤民構造的那種虛擬世界不再存在，今天必須面對現實的世界、現實的美國、現實的台灣。柯林頓、江澤民時代中、美「戰略夥伴」主宰「世界新秩序」，中國「聯美壓台」逼台灣上談判桌接受「一個中國」、「中程協議」之類虛擬戰略行不通了。中國改而採取的是比較現實的「和美裂台」戰略。胡錦濤美國之旅，是一次和美之旅;對台灣採取「更加理性與善意」、「漸進的和平統一」，則是分裂台灣內部的統戰策略。
今天還擁抱著柯林頓、江澤民的虛擬世界的，似乎只有台灣了。
過去每一次柯、江會，台灣的政、學、商、媒體各界反應比美國強烈。這回布、胡會剛好相反，遠比美國冷落。一貫重視兩岸事態的《中國時報》社論，把胡錦濤貶得一錢不值:「記憶力超強的胡錦濤，講的話很多，卻全是中央定下的調子，脫離不開中共舊政冶形態的陰影。」但對江澤民十月訪美，卻抱著一廂情願的熱烈期待：「美國不會把江澤民當成跛鴨領袖，真正重要的協議，還是要等他十月訪問美國的時候才簽訂，屆時接待的規格會更高。」（《中國時報》五月六日社論《胡錦濤訪美之後》）你怎麼知道？
電視上的「先知」、「大師」們更極端。每周打開象山論壇，你會看到一位「先知」，他總在翻來覆去重複他的「預言」：「全球化」、「世界新秩序」、「台灣必須服從」、「台灣必須接受一中、九二共識」、「學猶太人去經營中國」，這些話語已經從二十世紀說到了二十一世紀，是柯林頓那個不存在的虛擬世界的話語，這位「先知」是柯林頓的狂熱崇拜者。近來的一點些微變化，是不再樂觀地預言布希遲早一定回到可愛的柯林頓虛擬世界，而是焦躁地把布希列入同法國的勒扁、以色列的夏隆一樣不可救藥的極右派和美國軍火商的代理人了。似乎「先知」多少意識到他所追隨的柯林頓虛擬世界，同現實世界越離越遠，也許將永遠失落，難以喚回了。而他在現實世界中看到的新人，無論台灣的、中國的、美國的、世界的，似乎都是他不樂見的。於是「漸進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一變而為焦躁不安的悲觀主義者了。
無論如何，從柯林頓虛擬的美中戰略夥伴架構下的實力平衡到布希有益於自由的實力平衡，台灣的國際環境安全、穩定得多了，台美關係進入二十年來最好時期，從而台美中架構也進入二十年來最穩定時期。「先知」、「大師」們對虛擬世界迅速逝去的焦躁不安，正預示一個普世自由的新世紀的來臨。台灣走出自己的虛擬世界，進入現實的自由世界的時候到了。前進吧，台灣。(http://snews.8k.com)
（2002.05.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