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世界的「圍城」 | | 2 | 今天共產中國內部,事實上是兩個國家,一個是人們爭著擁進去的天堂中國,一個是人們爭著擠出來的地獄中國。 今日中國是一座世界的「圍城」,正如錢鍾書在小說《圍城》中寫的一樣:城裡的拚命往外擠,想逃出「即將崩潰的中國」;城外的拚命往裡擁,想擠進「世界資本主義的天堂。」 究竟誰對誰錯?我看都對都錯。即將崩潰的中國,正是今日世界資本主義的天堂;今日世界資本主義的天堂,正是即將崩潰的中國。 一個中國內部的兩個中國 請勿誤解,此「一個中國」,非夢想家把台灣(中華民國)和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統合」起來的「一個中國」,而是現實中獨立於共和台灣(Republic of Taiwan)之外的共產中國(Communist China)。今天共產中國內部,事實上是兩個國家,一個是人們爭著擁進去的天堂中國,一個是人們爭著擠出來的地獄中國。 地獄中國在哪裡?遍於農村與城市。無地可耕的農村剩餘勞動力和國有企業下崗工人,這兩支失業大軍已接近兩億人。連朱鎔基也不得不在全國人大記者會上公開承認「中國兩極分化或者說貧富差距在加大。我一天到晚頭都痛,最頭痛八億農民生計。」曾經被中國共產黨視為「依靠力量」、「領導力量」的貧下中農和產業工人,其階級地位已從最高階陡降至地獄中國的最底層。今年三月全國人大期間,曾經被樹立為「全國學大慶」的典範──大慶油田工人和遼陽市工人同時爆發大示威,參加者達八萬人,是共產中國建國以來最大工潮,口號是「失業大軍要吃飯,要就業」,大罵「流氓政府」。 農村貧困化已到了因賣血為生感染愛滋病,淪為愛滋村的恐怖境界。中國衛生部今年四月首次公開官方調查數字,全國有85萬人感染愛滋病毒(HIV),10萬至20萬人已發病死亡;並指出感染人群分布,西部地區以吸毒人群為主,中部地區以賣血農民為主,東南部沿海以性途徑感染為主。河南上蔡縣蘆崗鄉文樓村為例,全村3170村民中,有1310人賣血,518人感染愛滋病,已有41人死亡。地方官員以「要想奔小康,就去賣血漿」為號召,動員農民賣血,淪為每400CC全血可賺150元人民幣的愛滋村。 地獄中國也是監獄中國。不但反抗政府的工人、農民被拘捕、監禁,西藏、新疆少數民族異議人士、民主黨人、法輪功和其他非官方宗教信徒,充斥全國監獄。江澤民的「槍桿子」(軍事暴力)、「筆桿子」(意識形態暴力),首先用來鎮壓人民反抗、箝制人民思想。對於具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中國人,全中國就是一座大監獄。 至於官僚的貪婪腐敗、敲榨勒索,國有企業的毫無效率、虧損累累,銀行巨額爛賬、國家債台高築、治安敗壞、殺人越貨之類,已屬司空見慣,不足為道了。朱鎔基不是輕鬆她笑答記者,國債餘額達歷史空前記錄兩兆五千六百億人民幣,「我沒有把它吃掉,是用在建設方面!」而所謂「建設」如三峽大壩,將為後代帶來幸福還是更大災難,只能由歷史來裁判了。 然而,的確還有個天堂中國。號稱「日本管理大師」的大前研一說:「即使與美國作比較,中國也是一個資本主義的天堂。」 一點不錯。除了中國,全世界沒有任何別的地方能夠有如此價廉質高、如此無限供應的各色勞工(普通勞工、技術勞工、知識勞工),你只要付出相當於美國工人百分之五的工資,就可以要求中國勞工提供百分之二百的產出。你想增加工資嗎?請走路。你不想加班完成定額嗎?請走路!立刻有願意拿更低工資、做更長工時的勞工送上門來,沒有人敢替被解雇的勞工說話。 不但如此,你從中國勞工身上賺得大量的錢,還可以在中國得到全世界任何其他國家都享受不到的最便宜、最舒適的「天堂」般的服務。我久未回中國了,聽剛從「圍城」裡擠出的朋友說,上海、北京已是全球第一流現代化城市。上海浦東不必說了,北京也完全變樣,只要不刮沙塵暴,有明亮的天空,潔淨的街道,連偏僻的小胡同都一塵不染,你扔下一片紙屑,立刻會出現一位中年婦女或小姑娘過來掃掉。她們是下崗老工人或農村來的小青年,絕不偷懶,誰偷懶立刻換掉,多少人等著呢! 國際自由資本與中國奴役制度的共生結構 照中國人的說法,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就是雙軌制。一根軌道是封閉的,用來統治人民的奴役制度。另一根軌道是開放的,用來吸引外資的市場制度。任職中國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經濟學家吳敬璉教授說過: 「中國的市場,還說不上是資本主義早期的市場,還是帶有原始市場經濟的狀況。所謂原始的市場經濟,就是十七、十八世紀重商主義時候,行政特權攬買賣。我把它叫做原始的市場經濟,意思是還沒有完全進入市場經濟的這個門兒,還是在門檻上。一些市場經濟不能允許的東西,在我們國家還很普遍,像行政特權、行政干預呀這些。以至於分不清楚什麼東西是對的,什麼東西是錯的。」(吳敬璉著:改革──我們正在遇大關,386頁,北京三聯2001版) 如果只有奴役制度,沒有市場制度,奴隸早就造反,中國早已崩潰了。 如果只有市場制度,沒有奴役制度,中國自由勞工能夠像國際自由資本一樣在全球市場自由流動,中國就無法保證不變的、廉價優質、取之不竭的勞工資源。中國也不成其為超越美國及一切其他國家的「資本主義天堂」了。 所以,「資本主義天堂」=中國奴役制度十原始市場經濟制度。 一方面,「即將崩潰的中國」,靠著國際自由資本每年四、五百億美元的「輸血」,可以延續奴役制度的生命,保持百分之六、七的年經濟增長率,還足以維持百分之十七、八的年軍費高增長率,強化軍事霸權! 另一方面,奴役制度源源不斷提供價廉質優勞工,吸引國際自由資本來賺大錢,並享受「天堂」的美妙生活,讓全球五百大企業垂涎欲滴,更不必說台資、台商了。 奴役制度和原始市場制度的優勢,是土地資源、人力資源、財政資源、信見資源都控制在奴役者、特權者手裡,廣大生產者被奴役受支配。國家從中央到地方都以行政特權攬買賣,願把資源給誰就給誰。朱鎔基出訪任何地方最愛說的一句話:「我今天就可以簽字!」既表現其高效率,也顯示其絕對權威。台灣大企業的資本、技術、管理和全球行銷通路,正是中國最需要的「新血」,焉有不以最具引誘力的條件來吸取之理?包括台灣自由資本在內的國際自由資本,是中國奴役制度延續生命的大救星;而中國奴役制度和原始市場制度,是國際自由資本享受天堂生活的大賭場。雙方是相互吸引的共生結構。 以自由的全球化終結奴役制度 有人把國際自由資本與中國奴役制度的共生結構視為全球化的必然發展,斷言中國將是亞洲甚至世界未來發展的火車頭,取代二十世紀的美國;因此,爭相擁進中國這個世界的「圍城」。 這是一場危險的賭博。用國際自由資本去充填中國的奴役制度的黑洞,拿全球資本、技術、資訊、管理、行銷通路去換取極其低廉的人力資源、土地資源,中國確有可能迅速成為全球製造工廠,以其極低廉的產品滿足全球消費者的需求。 結果將怎樣呢? 在天堂中國賭場裡的國際自由資本賭徒們將在興高采烈地贏得最初的豪賭之後發現,在他們各自的國家裡發生了全球性的勞工工資普通降低和普遍失業,產品滯銷積壓。接著在中國也一樣,因為地獄中國的勞工向來有生產力無消費力,他們是為國家生產、不為自己的需要生產,他們買不起自己的產品。國際自由資本拚命輸血維持中國奴役制度免於崩潰的代價,將是中國泡沫淹沒全球市場,害了中國也苦了自己。 國際勞工運動對WTO的抗議示威沒有擊中要害。造成全球勞工困境的不是全球化,而是國際自由資本,與中國奴役制度下原始市場相結合的「唯中國化」,違反了現代自由市場的全球平等競爭。一個十三億人口的奴役制度和原始市場制度國家,以無限供應低於平均工資十倍以上的不自由勞工同全球跨國大資本相結合,其巨人的低成本生產力足以壟斷市場、扼殺世界各國製造業自由勞工的生機,也使中國勞工在提供少數人空前富裕的同時,自身永遠掙扎在貧窮線上。 一九九八年諾貝爾經濟獎得主Amaftya Sen說:「我們生活在一個空前富裕的世界,我們也生活在一個剝奪(deprivation)、貧困與壓迫相當嚴重的世界,包括貧窮及其基本需求無法滿足的持續現象,對基本政治自由及基本權利的侵犯、對環境以及經濟與社會生活的永續發展越來越嚴重的威脅。」 這也是資本主義天堂和奴役制度地獄兩個中國並存的真實寫照。要改變這一世界上最極端的不平等,不能僅僅靠全球自由資本向中國奴役制度大量輸血以苟延其生命,而應當以自由的擴張終結中國的剝奪、貧困與壓迫,迫使中國從原始市場制度走向現代市場制度,從奴役制度走向自由民主制度。正如Amartya Sen所說:「自由的擴張,應被視為發展的主要目的,同時也是主要手段。發展是由除去各類的不自由所構成,這些不自由限制了人民的選擇和機會。除去這種實質上的不自由,是發展的本質。」 Sen還指出:「今天世界面臨的嚴重挑戰,必須將勞力從那些阻礙勞動市場流動的顯性或隱性枷鎖中解放出來,反對奴役制度和勞動市場的強制排除措施;讓勞工自由進出市場本身就可以對發展做出有意義的貢獻。解放受剝勞工的戰爭,其重要性可比擬美國的內戰。」(均引自Amawa Sen:Devlopment as Freedom,中譯本《經濟發展與自由》,聯經2001版) 今天的全球化,只是資訊、技術、物流、資金、證券以及掌握這一切資源的跨國企業的全球化。而提供全球生產、服務的勞工仍處於分隔的,「顯性和隱性枷鎖」之中。沒有成為參與全球化的自由人,甚至淪為全球化中被剝奪、受支配的工具。中國勞工在全球化中與世界勞工命運相連。中國勞工一天不能擺脫奴役制度,獲得自由,世界勞工的自由也有隨時被剝奪的危險。因此,以自由的全球化終結中國奴役制度,讓這個世界的「圍城」成為自由之城,是中國免於崩潰,也是世界自由發展的必要條件。 (2002.04.19)http://snews.8k.com http://snews.8k.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