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政論．遙控器

　四年一度的世界盃足球賽與每天都有的「2100全民開講」在同一個時段播出，你要看哪一個？幸好這世界有一種叫遙控器的東西可以稍稍化解這個政治與足球的兩難。不過，也正是由於這種科技產品的效力，在政治與足球的轉台遊移之間，我發現了在現階段的台灣，足球轉播與政治評論這兩種原本風馬牛不相干的節目，卻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首先，它們都存在著「應然」與「實然」的高度落差。足球轉播不應該在比賽中途插進廣告，可是，在台灣我們看到了。許多進球的精彩鏡頭，台灣的觀眾卻得聽著五洲製藥與pinky的刺耳廣告，然後，在子母畫面的小框框中搜尋球到底在哪裡。放眼全世界，這絕對是一種笑掉人家大牙的足球轉播方式。

　然後，如果你把電視轉到2100，我們將會看到另一個台灣媒體奇蹟。政論節目應該要客觀中立，儘量讓各種不同的意見呈現出來，尤其是牽涉到有著明顯正反兩方意見，或是有可能威脅被指控者名譽之議題時，電視台應該邀請各方意見的代表，給予公平的時間來表達意見。不過，鑑諸這個節目長期以來的表現，這個「應然」卻早已被製作單位不知丟到哪一個垃圾桶去了。

　更糟糕的是，台灣的民眾對這個「應然」與「實然」的落差已經視為理所當然，甚至起身為它們辯護。有關足球插播廣告一事，現在已經有不少台灣球迷站在商業電視台的立場，奉勸抗議的球迷不要再抗議，子母畫面已經不錯了，否則該公司一不高興就不轉播了，大家都沒得看。這是很典型的把壓迫者的略施小惠視為無上恩寵的例證，明明自己的權益被犧牲還為剝奪者講話。

　至於2100就更不用說了，有一批固定的群眾把這種明顯撈過界的節目視為慰藉與救星。透過該節目他們都看到了政治之惡，不過，他們對骯髒政治深表憤怒的同時，卻無視於媒體正在一片喊殺喊打中向下沈淪。最典型的例子是，有許多人已經接受該節目的說法，十個爆料只要有一兩個對就可以了。

　再來，這兩個節目的相似性還在於它們都必須時時刻刻盯著銀幕，否則只要稍微離開一下子，我們都有可能錯過精彩的爆炸型轉折。在足球，我們錯過的東西當然是進球。在2100，我們錯過的則是戲劇性的爆料。足球有這種特質是理所當然，這個正是它吸引是世界上無數球迷的最大原因。然而，一個政論節目要做到這種程度則非常難得了。

　在英國，如果你錯過了昨天晚上BBC的新聞評論，你今天再來看的時候不會覺得有種銜接不上的感覺。不過，如果你錯過了昨晚的2100，那今晚看的時候你可能會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劇情」的發展是如此快速，被談到的人名也常常更換，曾天賜、李慧君、李碧君像跑馬燈迅速出場又迅速離場。更厲害的是，還會一些被點名的人現場call-in，這些人往往帶來令人驚奇的轉折，整個節目的張力與懸疑性比起世界盃足球賽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一個正常的民主社會裡面，絕大多數的人不會覺得足球轉播與政論節目長得一模一樣，唯有媒體本身生病時，足球才會像政論，政論才會像足球。我們常常覺得人民對政治改革之要求像是狗吠火車，充滿了無力，不過，今天晚上當你拿著遙控器在世界盃足球賽與2100轉來轉去的時候，你也許會驚覺，台灣的媒體改革聲浪也正如政治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