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綠顯學系列之魔幻寫實

電影《一一》的生活與政治超現實

／Ko Tsi-jin

　名影評人李幼新說楊德昌導演的《一一》（2OOO）裡的「外婆死去，很超現實。台灣電影不大容易見到超現實，楊德昌處理得又好又巧妙。」外婆疑似因下樓倒孫女忘在陽台上的垃圾而跌倒陷入昏迷，臨死前像是迴光返照加強版一樣微笑起身，讓孫女趴在她膝頭上釋放滿懷的歉疚與年輕生命的哀愁，是全片最細膩感人的呈現之一。

　這部電影在爸爸、媽媽、兒子、女兒四線發展的緊密劇情架構中，還有很多地方呈現出日常生活裡的超現實或異次元面向，非常耐人尋味。

　楊導獲頒台灣唯一坎城影展最佳導演桂冠的《一一》，延續過去作品如《青梅竹馬》（1985）對台灣人不同社會身份多所著墨的題材風格，講的是一個本省籍老爸（吳念真飾）和外省籍老媽及其一對兒女的台北家庭故事。

　本省籍丈夫和外省籍（第二代）妻子的組合，如今雖然已不新鮮，但相對於早先許許多多外省籍（第一代）丈夫和本省籍太太結合的例子，總是屬於後起新進的台灣社會現象，尤其在中國政治與文化屬性濃厚的台北市，更是多了一分超現實與異次元的象徵意味。

　這對夫妻各自的生活圈也呼應其省籍背景：丈夫和日本人談生意彼此賞識的和樂融洽，以及和前女友溫馨日本遊的溫柔惆悵（說她是他唯一真正愛過的人），呈現許多本省籍父老人士的親日情愫；妻子參加佛教修習的情節，則反映台灣佛教界的中國文化認同傾向。

　這部電影的一個異次元空間，是兒子就讀小學的老師辦公室。他因為午睡時間偷溜出校去沖洗相片而被老師派出的學生伏兵逮到，在老師辦公室遭訓斥之餘還被冷嘲熱諷說是前衛攝影藝術家。

　小朋友和老師之間的緊張關係，楊導個人有親身體驗。影人黃建業先生和楊導有段訪談，收錄在《楊德昌電影研究》（1995）一書裡。楊導提到，「小時候有個很大的轉變，就是轉學，其實那時候我是對幾個老師不爽，產生反抗心理，我會因為自己被處分得不公平就不理你，你教什麼我也不聽，然後跟你拼，等人家把我當掉....，其實小孩常會有這種心理反應。」這孩提憶往，相當程度在楊導巔峰之作表現了出來。

　而在保守荒枯的老師辦公室裡，楊導的鏡頭帶過桌上中國國民黨黨旗，和櫃子上一九九八年底馬英九首次競選台北市長的一號旗幟。

　當年也有許多台北市民對施政滿意度超過七成的陳水扁市長無法連任很不爽，覺得阿扁市長被處分得不公平，和台灣各地民眾同樣對台北市選民異次元結構產生了反抗心理，把阿扁「轉學」到總統府去了。

　如今馬英九自己也想從台北市府「轉學」到總統府去，卻在中國國民黨國會選舉狂勝後，也陷入了台灣民眾疑慮一黨獨霸而百口莫辯的詭奇異次元空間裡，如果真的因而選輸謝長廷，也的確很超現實，只能讚嘆台灣選民處理得又好又巧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