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清算•寧靜的革命

／嚴家同

　當原中正紀念堂牌樓「大中至正」四個大字一一拆下，底下群眾響起一片歡呼並夾雜著咒罵聲時，這個場景，應該發生在什麼時間最恰當？不就應該在二○○○年政黨輪替之後、阿扁執政的第一年嗎？經過了七年多，一直到阿扁任期僅剩半年的時刻，蔣介石為主的黨國體制象徵，才終於鬆開它的控制、剝落了下來。

　所謂「拔除信念比拔牙還痛苦」，「大中至正」匾的落地，就像拔牙一樣，讓活在黨國體制中的內心幽靈難以承受，也因此，統媒及藍軍支持者才會發瘋似的用盡各種方法阻撓和咒罵。

　只有「大中至正」落地，沒有任何人頭落地，這不就是最溫和的清算嗎？阿扁原先還想以總統之尊主持兩蔣移靈的國葬，這簡直是對轉型正義的背叛，但即使如此，蔣家後代蔣孝嚴一點也不領情，阿扁是自我作踐、自取其辱，而蔣孝嚴的咆哼，卻彷彿蔣家隨時可以重回殿堂般的復辟。

　民進黨立委王拓等人提二二八究責法案，提供被訴者三等親之辯護權利，卻被顛倒成「株連九族」，一方面顯示蔣家徒眾的心虛，一方面可看出他們極力反制，就連如此溫和的清算，他們也完全無法接受，可以想見，萬一馬英九帶著這些人班師回朝，蔣家王朝的光榮，將會如何地漆上新的色彩；馬英九說要把「大中至正」四個字放回去，不就已經作了預告。

　對於廣義上的蔣家家臣而言，任何對蔣家時代的變動，都是破壞既成秩序，都是在撕裂族群。在他們心中，這個原本應該牢固不可顛撲的黨國體制，竟然被徹底撼動了，國家不會再派人看守兩蔣的陵寢，走過兩廳院之間看到的不再是「大中至正」四個字，而是換上「自由廣場」，中正紀念堂改成「台灣民主紀念館」；蔣家終於從人們的記憶上退席。

　首當其衝的教育部，自然成為蔣家家臣的眾矢之的。主秘莊國榮以一人之智，匹敵整個蔣家反撲勢力，以理論理，以法論法，台北市長郝龍斌以下之李永萍、蘇盈貴之流，紛紛敗下陣來，難怪成為綠營的新英雄。但這場最溫和的清算，豈非從野百合運動發其端，到了今天終於有瓜熟蒂落的一刻嗎？

　對於蔣家徒眾而言，二二八究責條例固然是撕裂族群，中正紀念堂拆匾換名當然也是撕裂族群，但最大的撕裂族群，可能莫過於政黨輪替了，亦即，民進黨之取代中國國民黨，對他們來說，就是撕裂族群的源頭，蔣家政權一夕之間落凡塵，美好的特權時光不再回來，這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

　「大中至正」的落地，象徵台灣寧靜革命的一個縮影，象徵蔣家盤據的幽靈無力的退去，但是，並不表示就沒有反撲，而且是最後也最大的反撲，台灣人民必須經受二OO八年政權保衛戰這一波最大的挑戰，然後才能放心的說，台灣真正是不受惡靈綁架的自由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