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當選總統?


/宋澤萊


 一、在場的歷史 

 2003年6月的某一天,小說家東年給我一通電話,他說他正在主編《歷史月刊》,提倡「大家來讀歷史,寫歷史」,希望我也能寫幾篇。因為我剛寫完一本《快讀彰化史》,同時正在撰寫一份《台灣歷史大事紀》,很努力想把台灣歷史上所發生的大事情弄清楚,可惜,不很準確的、有點荒煙漫草似的史料把我搞得焦頭爛額,許多時候,我不敢相信被我錄進書本或年表裏的事件是一個千真萬確的史實。我很感嘆的對東年說:「讀了那麼多的歷史書籍,卻很少有《熱蘭遮城日誌》和《楊英從征實錄》那種「在場的歷史」,由於寫歷史的人不是親自在那個歷史事件的時空裏,使我們不能相信他所說的是一個事實。」東年卻說,歷史並不一定要「在場」才可信,「不在場」也不一定不可信,但總之一定要有一個「文本」留下來,日後以供別人共同討論,所以他才提倡人人都來寫歷史,都來讀歷史。

 摯友東年固然有他的真知卓見,但是我已經被教訓乖了,我就說:如果要我寫歷史,我一定要寫「在場的歷史」,讓大家信得過我,不讓讀者有信不住的感覺。東年因為我的執迷不悟,只好說「樂觀其成」。

 要寫什麼「在場的歷史」呢?我很不確定的告訴東年說:「那就寫總統大選紀事吧!」因為這是一個很大的事件,可以含蓋近年來台灣政治、經濟、軍事、外交,文教、食衣住行的各個面向,因為事涉敏感,向來沒有史家願意寫這種在場的東西,假如我先寫它,說不定能帶動寫「在場歷史」的新風潮也不一定。東年大概不認為我真的會寫這個,他只說:「可以試試。」

 掛斷電話之後,我變得很躊躇,因為寫歷史需要有立場,也就是一種觀點,才能取捨資料,將最重大的史實蒐羅在書裏頭,像《熱蘭遮城日誌》很有荷蘭國族主義及基督教本位主義的立場,才能明快的寫出荷蘭人在整個台灣及東亞的活動,而《楊英從征實錄》也有很強的效忠藩主的觀念,才能毫不遲疑的劈開事件的葛藤,寫出歷史的一個面向。但我發現我不知道要持什麼立場來寫這個大事紀。因為,首先我不是國民黨員,也不是民進黨員,對他們的政治主張了解有限,無法像他們的黨員一樣具有絕對無須辯証的黨派意識;再者,我也不願用意識形態來寫這段歷史,為的是避免過分的獨斷而無趣。可是,除非我想出一個立場,否則我就無法動筆寫作。

 有幾次,我不經意的打開電視機。看一看「政治開講」之類的節目,可惜聽了幾次後就令我疲累不堪。一般來說,這些參加「扣應」的先生女士們都很會說話,可惜由於他們的意識形態鮮明,發言類似吵架抬槓,你根本不必聽他說話,就知道他要講什麼,他們的談話變得很廉價,對自己的黨和敵黨恐怕都很難有什麼益處。不過,他們偶而曾提到「選票」這兩個字,使我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我就想,如果他們放棄意識形態,完全針對「選票」來論事,說不定他們的談話會變得比較有價值。

 因此,我忽然想到,如果我用「取得選票和喪失選票」這個觀點來寫整個大選事件,說不定會很有趣。換句話說,不管任何一件事,如果它可以讓某個候選人獲取大把選票的話,就是一件大事,我就加倍記錄它;反之,沒有辦法讓候選人獲取選票的事就是不重要的事,棄之可也。有辦法拿到選票的人,我就稱讚他很聰明;反之,一再損失選票的人,我就貶斥他愚不可及!

 這個意外發現使我能立刻寫起大事紀,並且意外的順利。每天在網路上有超過10家的電子報記載著競選的種種情形,每天早晚也有超過10份以上的報紙報導這個事件,各種管道都可以獲得新的選情狀況,我靠著我的觀點,馬上就可以分辨出什麼是重要的事,而什麼又是次要或不重要的事。我也能不分黨派,時而稱許泛綠的明智,時而稱道泛藍的高強;更多時候,我能毫不遲疑的批評民進黨,貶斥國民黨。

  二、選票和真理,你取哪一個?

 「選票並不是真理」,這個認知在我剛開始寫這本書的時候就存在我的大腦;換句話說,我不會像電視上那些「扣應」節目裏的先生女士一樣,自以為他們的談話是在辯護一項「真理」。我只在乎「選票的獲得和喪失」,其他都不是很重要,因此,我也不認為我的寫作是為「真理」而寫。但是,這麼說是否就暗示了這本書的價值被打了折扣呢?那也不然!

 在政治的領域裏,據我的看法,在某個時候真理比選票重要,但在另一個時刻選票比真理重要。從廣義來說,「選票」意味著「民心」,可是「民心」並不一定是「真理」,它們不是常常都站在同一邊的。當然,在最好的情況中,政治人物可以同時把握「民心和真理」,但往往他們只能選一個。我姑且舉大家都知道的,華人歷史上「王莽變法」的實例來加以說明:

 我們都知道,王莽的變法是失敗的,並且他的失敗很嚴重,嚴重到被後代的人譏笑和唾罵的地步,也即是說,他的變法不但得不到當時「民心」的支持,也得不到千千萬萬代「民心」的支持,但是我們不要忘記,王莽是歷史的帝王中少數手握「真理」的人。他握有什麼「真理」呢?就是「公平正義」這個最偉大的政治領域裏的真理。這怎麼說呢?

 原來,漢朝在漢文帝後,尤其是漢武帝之時,因為要應付打擊匈奴、進攻朝鮮、征伐南越的龐大國庫支出,開始大力優待工商,抽取營業稅,社會因此趨向浮奢,大資本家崛起,漢文帝時的經濟學家賈誼早就說漢朝已經背離以農為本的方針。同時,自戰國以來,商鞅開創土地私有制度之後,到漢朝時,大地主已經席捲天下土地,無田的佃農遍佈全國。漢朝開始有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悽慘社會景象。

 王莽在公元9年即位,在之前,他和他的同僚已經掌握了政治上的「真理」,準備實行變法。即位之後,他有兩個政策讓我們很感動,一個是將天下的土地收歸國有,想恢復周朝的均田制度;另一個是擴大國營貿易,禁止私人企業經營。他開始打擊大地主和富商,想使天下赤貧的人消失在他的新帝國之中。可是,由於推行太過於急切,人謀不臧,百姓的觀念也沒有改變,他的政策失敗了,不但地主和富商反對他,貧戶也不贊同他,譬如說,一沒收地主土地,尚未發田給百姓時,就造成佃農無田可耕而流離失所;不准放高利貸的管制措施也使得有錢人不願借貸給窮人,窮人就餓死。天下的流民日多,盜賊四起,王莽就動用大軍,殺戮平亂,一時之間,全天下皆反。王莽最後死於商人杜吳之手,萬民爭著分屍!

 這個例子告訴我們,王莽的改革完全失去民心﹝選票﹞,但是我們也不要忘了,他卻到死為止都手握真理﹝公平正義﹞,使我們在唾罵他之餘,感到我們的心虛,彷彿我們欠王莽一個公道!

 王莽的例子告訴了我們什麼呢?那就是:選票和真理往往是兩回事!因此,聰明的政治家一定要學會適當的處理「選票」和「真理」,最好是並行而不廢任何一方;假若魚和熊掌不可得兼的時候,基於王莽的實例,應該就選票﹝民心﹞而放棄真理,轉圖有限的改革,以待來者!這是我真心的一番勸告了。

  三、藍綠雙方各具什麼優劣勢?

 既然如此,那麼在我寫《大選日記》的這三個月內,或者說更早以前,藍綠雙方陣營的人士對選票﹝民心﹞的觀念又如何呢?他們常常關心他們的選票獲得嗎?他們擔心選票的失去嗎?據一般人的看法會這麼認為:「那當然,選票對政治人物的重要性就好比鈔票對商人的重要性,所以政治家一定時時刻刻都關心他們選票的喪失和獲得,總沒有說一個商人對鈔票毫不在意吧!」很抱歉,如果你也這麼想,那就和一般人沒兩樣,犯了很大的錯誤。情形應該是這樣的:『有時候政治人物對選票當然非常有概念,但更多的時候,或者說很長的時間裏,他們對選票的獲得或喪失漠不關心!當他們很有選票觀念時,他們會小心翼翼,勤勉萬分的照顧他的行為或施政,盡量不讓自己出錯,結果選票就越得越多;相反的,當他沒有選票觀念時,就會有一連串的「倒行逆施」,致使他們一再失去選票。』對於他們大半不關心選票的現象,我剛發現時感到不可思議,不過久而久之,就習慣了,我以為這種現象才是常態。為什麼會這樣呢?不要忘了,前面我提過,政治人物還有一個「真理」的東西在吸引他的注意力。當他被自認的「真理」媚惑時,他就會忘記選票,或者說不關心選票了,或者說完全喪失選票也死而不悔了!

 在談到這三個月裏藍綠雙方的選票觀念變化以前,我們有必要了解他們雙方選票的基本結構和彼此基本的優劣勢,然後我們才能全盤了解這三個月選情的發展。

 首先我們來看雙方的先天性選票結構。根據上次2000年大選的選票看來,綠軍扁呂的選票大概佔40%,藍軍連宋合起來大概是60%,雙方差距在20%左右。雖然這個結構完成在2000年的大選,但延續到今年2003還很有效。根據傾泛藍系統的《中國時報》4月中旬公佈的民調顯示,扁呂配的支持度和連宋配的支持度相差25個百分點(26:51),其他也有許多民間的民調顯示這差距相當巨大。這就是基本盤。

 因此客觀的基本盤顯示藍軍先天性在選票﹝民心﹞佔盡優勢;另外在議題上,藍軍有兩個可以不斷攻擊的優勢,一個是民進黨執政3年以來,因為國際經濟景氣低迷所造成的失業率日漸升高的「經濟」議題;另一個是近年來逐漸顯現,因教改所引起的「高學費、一綱多本、多元升學、流浪教師」的教育議題。這兩個議題都引起全國民眾的驚慌和不滿,藍軍可以不斷操縱這兩個議題,將執政的陳呂配趕下台。

 綠軍又有什麼優勢呢?一個是「國家認同」問題,因為連宋堅持《一個中國論》,引起人民即將被中共併吞的恐懼,綠軍以《一邊一國論)來攻擊他們,取得選票;另一個是藉著執政的方便,阿扁可以釋放利多給地方人民和族群,取得百姓的支持。

 這就是雙方的優劣勢。一開始雙方的攻防重點就在這幾個方面,依我估計,這種態勢將會延續到明年投票的3月20日,更改策略的機會已經不大。

 那麼,現在讓我們看看這3個月內,藍綠雙方非常有趣的選票觀念消長以及由選票觀念所導致的得分和失分:

  四、兩個陣營的清醒和迷失 

 先說泛藍:

 我的日記由6月17日開始寫起,在這以前的整整3年裏,泛藍都很有選票觀念,自從2000年連戰和宋楚瑜敗選以後,他們就想要復仇,尤其以連戰本人最積極。恰巧這3年是國際經濟景氣轉壞的期間,隨著美國道瓊及納斯達克股市的驚人重挫,台灣股市也找不到回春的機會,經濟成長率慢慢變成負值,失業率一再升高。誰都看得出,阿扁要在經濟面翻身很難。國親兩黨趕快把握這個機會,在多個經濟法案上杯葛民進黨,讓民進黨更難得分,全力拉低民進黨的經濟成續,這個目的當然是為了2004年的總統大選勝選做鋪路的工作。阿扁不能怪連戰在這3年之間對他「日也罵,夜也罵,連假日都罵」,因為連戰很有選票觀念,不揭發阿扁政府的無能,將來百姓怎麼會把票投給他?他想復仇。因此,連戰3年來才是真正天天在競選的人,他緊迫盯人,一點都不放鬆,可說頻頻得分,積少分成多分了。另一個「很有選票觀念」的證據是,連戰找了宋楚瑜來搭檔競選,為什麼找昔日不共筵席、相互嫉恨的人來搭檔呢?因為一旦宋楚瑜這次又單獨參選,那麼可以預估到,他連戰的選票又要流失大半,鐵定又要敗選,在「很有選票的觀念」之下,連戰當然對宋楚瑜禮讓再禮讓,恭請他來搭檔,他說:「如果宋先生不搭檔競選,我也不想選了!」哈哈,「政治場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句名言被連戰演得很傳神,這也不能怪他,

 但是,今年4月,當連宋宣佈參選後不久,SARS的災難臨到台灣了,經過一番的折騰,在6月中旬,宋楚瑜忽然沒有了選票的觀念,他竟然搞不清楚台灣人的「民心」,緊握「真理」,宣佈了《一個中國屋頂論》,隨後支持拿中共邀請函的高明兄出席SARS大會,終而引起全民的公憤,導致選票迅速的流失,隨著香港「23條立法」引發的大遊行到來,當6月26日《中國時報》公佈了民調時,連宋配的支持率已經跌到43%,整整跌了8個百分點,只贏陳呂配8%,7月初台聯黨公佈的民調甚至顯示連宋配已經落後陳呂配了。這就是沒有被泛藍陣營事先估計的「真理」──《一個中國論》所帶來的巨大災難。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說,一向很有選票觀念的泛藍陣營,特別是候選人連戰應該馬上修正他的《一個中國》論調,因為任何人都看得出來,支持率忽然消失8%就是《一個中國論》惹來的禍端,可是很奇怪,泛藍或是連戰並沒有要修正他們的論調,當日後泛藍的張昭雄宣稱「一個中國就是一邊一國」時,其他泛藍的人馬上進行消音和滅火,禁止再提這個說法,也因此,泛藍的情況好不起來,8月28日,《中國時報》又公佈民調,連宋的支持率又降了1%。

 這個過程顯示了什麼?它正是告訴我們,選票觀念的維持是會變動的。泛藍和連戰3年以來費盡心思,甚至做出很引人非議的合作行為,全都是為了選票,他們可說是「選票至上」的信徒;可是宣佈參選後,他們竟然反而拋棄了「選票至上」的觀念,同樣做出許多令人不可思議的行為。為什麼呢?那就是他們被他們的真理──《一個中國論》所媚惑了,在這個真理的媚惑下,他們放棄選票觀念,甚至準備失去所有的選票也死而不悔了!

 因此,我要為泛藍陣營說一個恭喜,也同時提一個警告。恭喜的是泛藍在「選票至上」的觀念中開發出「經濟及教改」的雙議題,這兩個議題絕對會叫阿扁受不了,也是泛藍致勝的訣竅,一定要繼續把握到底,一直到阿扁敗選才可停止攻擊。一個警告是,既然SARS的災難和23條立法能叫《一個中國論》變成災難,難保將來其他的意外事件不會又帶來《一個中國論》的災殃,那麼為什麼不事先防患?絕不應該用「不理它就沒事」的心態來處理這個危局,所謂泛藍堅持的「真理」在人民的眼光中並不是真理嘛,何必緊抱不放?重要的還是「選票」,應該為選票努力,而不是為一個不切實際的「真理」犧牲一切。至於如何修改泛藍的「真理」,我在這本書裏頭已經寫了很多,泛藍陣營應該多多參考才對!

 再談泛綠:

 在今年6月17日以前,泛綠陣營和阿扁都沒有選票﹝民心﹞觀念。阿扁或歷任的行政院長從來很少有人走進農人或工人或街道人群中和人們寒暄,他們大半窩在台北市內不願離開,看起來很懶惰,既不和貧窮工農為友,也不與窮爸爸窮媽媽為伍,阿扁的社會行腳不如昔日的李登輝那麼殷勤,乃至趕不上蔣經國的深入。泛綠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改革」上,因為「改革」就是它緊握不放的「真理」。阿扁的身邊圍繞一大堆的「大改革家」,這些人給阿扁一個不切實際的希望,讓阿扁想像改革將會成績輝煌,使社會變得更有活力、更加健全、更加美滿,改革的成功將會是他主政3年的成功。阿扁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未來,一直生活在未來的想像世界中,這種偏頗促使他離開現實的選票﹝民心﹞越來越遠,對失去選票的情況毫無概念。有幾件事顯示他遠離選票已經到了嚴重生病的程度。一個是對「教改失敗﹝最少是沒有成功﹞」的缺乏了解,這種缺乏了解當然不是短暫性的,而是很長很長的整整3年,甚至在今年6月時,當教改失敗﹝高學費﹞已經成為社會共識時,阿扁還搞不清楚狀況,他居然認為教改很成功而學費也不高;陳水扁竟然還不知道由於他長期缺乏教育界選票的觀念,已經使他幾乎喪失所有教師的選票以及眾多家長的選票,這個惡果即使到現在依然扭轉不過來。另一個有名的事例是強行沒收36家農會的信用部,這個不得民心的措施將會使他的農民選票崩盤,當時,李登輝焦慮得不得了,對他發出警告,但是陳水扁不理不睬,甚至發出寧可失去政權也要改革的荒謬言論,愚蠢的幕僚人員也放出「沒收有理,絕不歸還」的狂言。這兩個遠離選票的事實終於造成2002年「928教師大遊行」和隨後的「農漁民大遊行」,導致阿扁的支持率重挫,伴同各方面的缺乏選票觀念,到了今年2月,《中國時報》又公佈民調,他的支持率竟然只有19%,簡直令人不敢想像!

 陳水扁在這3年不但沒有選票﹝民心﹞的觀念,還「用心用力」在一些無益選票的事務上,而且竟然都是煞有介事的去做,使人感到非常詭異。譬如說有長期一段時間,眾多的科技廠商搞產業外移,想在大陸設廠,阿扁政府居然和他們卿卿我我,甚至對這些廠商低聲下氣,一直陪笑臉,卻無視那些廠商已經動手解雇本國員工的現象;對於民間因為失業所引起的批評和謾罵,阿扁政府也當作沒聽見。老實說,阿扁這種做法完全不會拿到選票,相反的,甚至會喪失許多基本教義派民眾的選票,但是阿扁竟然毫不在乎,還做得很認真。又譬如說大力開辦和選票無甚關係的凱達格蘭學校,將它當成是一個重要的事項來辦,將它變成政治明星學校,彷彿認為這是一個極大的成就。可是你仔細想想,這種學校可能為他拉多少選票呢?我想它可能拉到的選票還不如阿扁親自主持一次村里民大會來得多!

 在這3年之中,有好幾次叫我懷疑阿扁大概搞政治搞累了,覺得他大概不會再出來競選連任,因為我無法想像一個政治人物對選票﹝民心﹞竟會荒疏到這種程度,除了退休的政治人物以外是不可能如此的。李登輝曾批評陳水扁說:「有人只會選舉,不會治國。」可是,我感到陳水扁既不會選舉又不會治國,真的會選舉和治國的人,不可能這麼沒有選票﹝民心﹞觀念。至於連戰所說的「阿扁這3年天天都在競選」的話更是完全錯誤,真相是:阿扁這3年從沒有一天做過任何競選動作,他的動作都是反向「殘害競選」的行為!

 可是,儘管如此,當我6月開始寫《觀察日記》時,也就是「高明見事件」發生的前後,阿扁忽然間清醒過來,他一瞬間變得很有選票﹝民心﹞的觀念,尤其是他在電子報說「大學學費不高」導致抗議之後,彷彿變成另一個人。早在他將大選定調為《一邊一國和一個中國》《改革與黑金復辟》的戰爭時,他就開始拉近和選民之間的距離,手段是利用執政的優勢,釋放利多,逐次一個個解決問題,譬如降低大學生貸款利率、加強貧戶學費補助,並且在各縣市加強拜訪地方人士,拔除樁腳,釋放利多給他們,中南北部一時之間留下他緊密的蹤影。總之,凡是國親兩黨提出問題,他和游錫笙不加辯駁,馬上承認有錯、研究問題、釋放利多,辛勤的將情況改善過來;而本來相距遙遠的民心則因為密集的地方拜訪而日漸拉近,這個期間大約有1個多月,阿扁有攻有守,一方面針對國親的《一個中國論)進行「攻擊戰」,一方面利用資源和地方拜訪來進行「解套戰」,相當精彩,結果阿扁的選情起死回生,6月底的《中國時報》民調顯示他的支持躍昇到35%,只輸給連宋配8%,整整上揚10%,至於7月初台聯黨的民調則超過了連宋配,而且一直長期保持優勢。這個現象顯示了「一邊一國論」和「釋放利多解套戰」無比的威力,也告訴了我們泛綠致勝的最好戰略就半」「公投」這兩個議題上可能會獲致一些效果,其他的效果應該不是很大!

 因此,我也要向泛綠說一個恭喜,提一個警告。一個恭喜是,泛綠打出《一邊一國論》是極正確的,經過SARS和香港23條立法風波後,它足足為泛綠贏得將近10%的支持率,將來當然更應該運用相關的議題以擴大戰果,這是致勝的武器之一。一個警告是,泛綠絕對不應該放棄「經濟」和「教改」的解套戰,一定要一一解決這兩方面的問題,方法是放低身段、承認錯誤、研究問題、釋放利多、終止缺失,總之,實事求是才能挽回民心;同時也不應該停止到地方拔樁、釋放利多以拉攏民心,只有這麼做才是實在的;如果還盲目的肯定「改革」的「真理」,不計後果的打出「改革牌」,進行無聊的「口水戰」,那麼將會被飽受經濟、教改困擾的選民所唾棄,敗選乃是必然!

  五、政治人物應該要勤修「感受政治學」

 寫《觀察日記》到現在已經有3個月,使我獲益良多。當中尤其對「選票」這個我們視為平常的詞彙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一般的人都將「處理政治」和「獲取選票」分開,以為這是兩回事,但經過這段日子的寫作,我領會到,這兩者最好配合在一起。我寧願每個政治人物【都為了獲取選票來辦政治】,因為選票所在的地方就是人心的所在,一個依選票傾向施政的政治人物就會保證他的施政方向不致於太遠離人心,並且使自己時時刻刻都很勤奮。該詛咒的反而是那些關起門來,自認擁有「真理」,埋頭蠻幹的政治人物,他們所帶來的將只是人民不滿和憤恨之下的一場災難而已。

 那麼,政治人物究竟應該如何才能得知選票的所在呢?那就是加強了解人民的感受,凡是人民有了喜、怒、哀、樂、愛、惡、欲的感受時,選票就隨著有了出入。選票實在很難用一張嘴巴去獲取,當人民有負面的感受時,選票就可能失去。而一旦人民感受到相當痛苦、焦慮、緊張時,儘管你用百種、千種的數據來說明你施政的正確性,都會顯得無能為力,就像是一個已經被火燙傷的人,你要用千百句的言詞說他不痛都沒用,因為感受最真切!

 這種對人民政治感受的理解,我無以名之,只好叫做「感受政治學」,是每個政治人物都應該學習的,當你能把握多數人共同的感受並據之來施政,那麼,還有什麼政治行為會錯誤呢?

 我這麼說,不但指責了阿扁已經犯下的嚴重缺失,也同時指責了連宋現在或將來可能即將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據我的觀察,他們的感受度都很低,在某些事情上的表現甚至達到了麻木不仁的境界,我抱著遺憾的心,把他們已犯下的許多錯誤寫進這本書裏頭!

  六、這本書可以協助你做有利的判斷 

 我希望你看看這本書,真的,不管是泛藍或泛綠陣營都一樣,因為這本書記錄3個月裏雙方最得意及最愚蠢的行為,它能幫助雙方了解現在所虛的優劣勢,再判斷要不要改變戰略。

 最後有關本書的寫作,我還必須說幾句話:一是書裏頭所作的新聞評論都是在事件發生的第2天就寫下來的,一寫下來就很少再更動,因為我想保持最初有關事件的我的鮮明看法;二是這些被錄進書本的新聞,大都經過我的刪減、濃縮、合併、改寫,換句話說,他們不是記者所寫的原貌,大都只能算是在不違反記者原意下,經過我改寫過的新聞,所以想引用新聞原始資料的人,一定要去原來的網站或報紙找尋,本書的新聞紀錄絕非原來一字不改的新聞。三是這本書放進許多我私人的日記,所以這麼做,是因為要突顯「在場」的這個原意,換句話說,它是作者參與其間的歷史,同時也使這本書比較感性,而不至於只是生硬資料的堆砌。

(2003.10.30)

 (http://www.southnews.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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