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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英九7月8日參加在台大社科院舉行的「政治領袖營」時,【註一】承認高中課綱有爭議的部分只有一百多項,但沒有同意學生撤回或暫緩實施課綱的建議,而且宣稱戰後國民政府「光復台灣」,取得台灣主權。
針對前者,台灣教授協會認為:課綱「微」調不僅程序黑箱,合法性大有問題,沒有任何一位歷史系所的教授專家參與,專業也大有問題,連馬英九都承認爭議的有一百多項,這樣還不願撤回「微」調課綱,除了顯示權力的傲慢,還有什麼道理?
至於後者,台灣教授協會認為:所謂「光復台灣」,取得台灣主權,不僅違背歷史事實,欠缺國際法依據,連當年的蔣介石都有意見。
如果從國際法的角度切入,戰後原屬日本領土的轉移,應該以正式的國際條約作為轉移的合法性基礎。基本上類似「開羅宣言」、「波茨坦宣言」由於是不具條約效力的戰時宣言,並不能提供戰後台灣、澎湖地位歸屬的國際法效力。【註二】
至於以日本投降的降書,試圖說明國民政府領台的合法性,同樣沒有國際法上的效力。中華民國政府派陳儀來台灣佔領、接收是根據盟軍總部的第一號一般命令,台灣實際上仍是盟軍待決定的日本領土,因此,1946年1月國民政府逕自公告將台灣住民恢復中華民國國籍,便引來英國、美國外交的抗議。
1949年1月,陳誠就任台灣省主席,上電蔣中正表示:台灣是反共最後之堡壘與民族復興之基地。蔣介石總統還特別以電報告誡陳誠:「台灣在對日和約成立前,不過是我國一託管地帶性質」。
換言之,直到1949年不僅美英等國對於所謂台灣屬於中華民國的說法有意見,連蔣介石總統也了解台灣實際上不屬於中華民國的領土。更不用提1945年的「光復」了。
【註一】學生要求撤課綱 馬英九拒絕:有些東西並沒有錯啊...
記者唐詩/台北報導 2015-07-08 17:20
總統馬英九今(8)日在答覆學生提問課綱爭議,盼撤回課綱時表示,關於程序已交由法律解決,目前還在上訴,至於內容部分,他認為有爭議的部分只有一百多項,「有些東西並沒有錯啊」,沒有同意學生撤回或暫緩實施課綱的建議。
馬英九下午前往台大社科院出席「政治領袖營」,會中發表演說並接受學生提問,學生反應熱烈,提問的問題除了課綱外,還包括兩岸關係。學生幾次提問時都以「中國」發言,不過馬英九則都以「大陸」來回答,顯現雙方的認知差距,但馬強調他不稱中國是根據憲法規定。
北區反課綱高校聯盟發言人、延平中學林彥廷提問,「總統總統!馬總統你好,感謝您今天來到政治營,我是來自台北市私立延平高級中學的林彥廷,跟馬總統報告一聲,我也是北區反課綱高校聯盟的發言人,針對這次反課綱事件,不知道馬總統....相信馬總統也知道,在內容的部分,坦白而言,它有意識形態之爭,我們沒有辦法解決這樣的問題。甚至這也是社會上的爭議之一。」
林彥廷接著說,「但是就程序的部分,相信馬總統也一定知道,在檢核小組的部分,乃至於在公聽會,一些公開給社會大眾知道的,坦白說有相當程序的瑕疵,高等法院也有判決,是有違反政府資訊公開法的問題,想要請問馬總統,不知道馬總統願不願意來退回我們這次有爭議的課綱,來敉平社會上的爭議,同時在重啟一次透明前且符合民主程序的談判,讓我們的教育、我們的課綱有不一樣的發展機會呢?謝謝馬總統」,馬接下來對著林「口述歷史」超過10分鐘。
「程序等法院做最後決定」 馬大談個人史觀
馬微笑著聽完問題,並說「謝謝」後,學生報以熱烈掌聲。接著馬英九表示,「這分二個部分,程序的部分現在法院有了判決,對不對?還在上訴當中嘛!應該等法院做最後的決定,我的了解它(課綱)的程序問題是說,應該讓參加的人,他的名字能夠讓外界了解,當然我聽說教育部認為說,這些參加的教授不一定希望把名字公開,這個問題最後留給法院來解決」。
「另外,第二個問題是有關內容的問題,當然,對於歷史會有點不同的看法」,接著馬英九開始提到慰安婦,「各位都知道,我從快二十年前就開始關心慰安婦,然後前不久又到屏東去看小桃阿嬤,我....我跟她差不多也有十多年的交情了,現在(她)有點....失智。她跟我講當年她走路上學的時候,日本有軍車停下來,說要送她去學校,結果就把她送到碼頭,就到海南島,然後到菲律賓,前後做了5年的慰安婦,所以這也是一個爭議的議題」。
「舊的課綱就是說慰安婦,新的課綱加上了『被迫』從事慰安婦的工作」,馬英九繼續說,「就我來看,這樣子加並沒有違背事實,因為在1995年,聯合國人權委員會已經把慰安婦....慰安婦是日本人美化的說法,說comfort women,它們(聯合國)認為應該把它定位為軍事性奴隸(military sex slaves),她們是沒有自由的,然後她們被強迫的,類似聯合國調查裏還提到,韓國的慰安婦特別剛烈,有個慰安婦被送到慰安所之後反抗,當場被砍頭,是這樣子的!」。
馬英九說,「如果有人告訴我,她們是自願的,我死也不會相信,所以加上這個,我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可以」。
馬英九接下來又談到課綱228爭議。他表示,「有人告訴我說,原來的課綱有有關於228事變跟白色恐怖的,新的課綱都拿掉了,後來我們去查,不是這樣!不但沒有拿掉,而且放到重點裏去了!把228事件就放入教科書,也是我的政見」。
馬英九繼續說,「各位都知道我非常關心228事件,而且也認識很多228的家屬,我覺得身為一個政府,面對過去所犯的錯誤,一定要承認、要道歉、要改正,我們對228的家屬一向這種態度,我不可能容許把它拿掉,我看了之後並沒有這樣啊」。
為何是光復非「接收」? 馬:這個土地本來就是我們的
「又有一點,大家有點意見的,就是說為什麼要說台灣光復,為什麼不說『接收』」,馬英九開始解釋。
他說,「今年剛好是抗戰勝利七十週年,台灣光復七十週年,各位都知道,台灣是日本透過甲午戰爭、馬關條約,把台灣割過去的,不但是台灣澎湖,還有二億三千萬兩的白銀,各位在歷史上都讀過,那麼到了抗戰發生之後,民國26年獨立抗戰,到了民國30年12月8日,美國發生珍珠港事變,我們也宣佈對日宣戰」,並公告對日本間所有條約、協定、合同,全部廢止,「換句話說,就廢止了割讓台灣的馬關條約,但那只是我們片面這樣講」。
馬英九說,到了1943年舉行開羅會議,「在開羅會議上3個國家、英國美國跟中華民國,我們要日本歸還,但英國人反對,不要寫這麼細,只要說日本放棄他領土就好了,我們中華民國的代表王寵惠說,絕對不可以,你們看到的日本侵略是蘆溝橋,我們看到的是918,1931年就開始了,不寫的話一定會引起誤會,二人爭執不下,最後美國的代表、駐蘇聯大使哈里曼支持我們,這就變成現在的文字,現在的文字怎麼說的呢?就是盟國來這裏(開羅)開會,它的目的就是日本竊自中國的領土,例如東三省、台灣、澎湖,必須歸還中華民國」,接著馬用英文把原文唸了一遍給學生聽,「換句話說,這已取得我們取得台灣、澎湖的法律依據」。
「到了開羅會議之後,1945年舉行波茨坦公告,各位知道嗎?那時候德國已投降了,7月26日英、美在波茨坦公告,我們沒有去,但我們簽字了,講什麼呢?就是開羅宣言的條件必須實施」,日本在8月14日投降,「當然投降前面有6號9號兩顆原子彈,但是日本天皇非常清楚宣佈,我們接受波茨坦公告,這是8月14日、15日,9月2日在東京灣美國密蘇里軍艦上,日本的代表向盟軍總帥麥克阿瑟投降,我們中華民國派徐永昌參加,這時候日本的降書,第一段跟第六段都說,完全接受波茨坦公告,這三個加起來實際上也完全受到聯合國的承認,日本的降書變成聯合國條約集的一部分」,馬英九繼續告訴學生。
馬英九不停地敘述,「我們有這個基礎,所以我們在1945年10月25日,就現在的光復節,到台灣來受降,台灣是由總督安藤利吉投降之後,我們就開始進行我們的主權行為,包括組織省政府,第2年宣佈台澎地區人民的國籍回到前一年的12月25號,成為中華民國的國籍」。
「可是現在有人說,不行啊,你只能說接收,不能說光復,因為還要等到和約簽訂才行」馬英九說,「這個情況比較特殊,因為這個土地本來是我們的!我們當時國父已經說了,這個條約,包括馬關條約,都是不平等條約,日本人用武力逼迫我們割讓的!各位知道割讓之後,台灣的反抗運動,好幾萬、十萬人參加,日本人派兩個師團打了五個月才打下來,他們說比打遼東還難。」
馬英九繼續講,那時候全島悲憤,那時候著名的學者丘逢甲寫過一首詩,各位知道嗎?『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這很悲壯的!第二年同一天他又寫,『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台灣』,「台灣人對被割讓,是非常痛苦,非常反彈的,對李鴻章是非常不滿的,這個我們都知道,所以為什麼到抗戰發生的時候,有很多台灣人跑到大陸去,是這樣道理的,這一點其實那時我們做這件事情(接收/光復),完全符合國際法的規定」。
「課綱要根據事實來」 拒絕學生重啟課綱修訂提議
馬英九對著林彥廷說,「那你剛講的課綱,也有這個部分,我就覺得我們當初....這議題沒有完全成為課綱內容,就是所謂『日據』跟『日治』的問題,政府的態度是:我們政府用『日據』,教科書開放」,「但是你要用『日治』的話,一定要寫『日本殖民統治』」,「這是事實,課綱一定要根據事實來」。
馬英九說,因此他覺得這些問題可以有不同的看法,教育部也決定,如果那個看法有差異的話,那個問題就不列入大學的考試,「我覺得這不失為一個方法,否則的話你要求這一定要撤回,一定會有另一批人說,『怎麼可以撤回,都到這個地步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大家一起來想,用什麼方法寫最能反映現在的情況。」
馬英九說,他覺得,第一,裏面絕對沒有任何一本教科書說,我們中華民國的第一高峰是喜馬拉雅山,絕對沒有這回事!這都是很多誤解,絕對要講清楚,這些東西慢慢講清楚之後,也許從實質面來看,大家就有一個可以溝通的機會了,好」!馬講完之後,現場響起了零星的掌聲。
在馬英九講完之後,林彥廷接口再說,「謝謝馬總統,我們知道馬總統歷史學識相當的淵博,可是我剛剛也有提到,就是在內容的部分也有多元的思想,包括歷史學者就有不一樣的史觀,所以要有多元想法的呈現,但是我們要說的是,這次的課綱在檢核小組的部分,甚至在公聽會的部分累積各方意見,其實沒有這樣多元。」
林彥廷說,「這就是為什麼會有這樣多歷史的學者站在第一線說,我們認為我們身為教師,沒有參與到這次課綱的討論」,「所以我想要請教馬總統的是:我們願不願意先暫緩實施這次的新課綱,我們沒有說要把這樣的意見做撤除,而是我們希望能重啟一次,能開放讓大家一同來參與的『新課綱』的編寫,然後希望意見多元,不知道馬總統願不願意」?
馬英九聽完林彥廷二度提問後回答,似乎有些不耐煩,「你這個想法,不是一個壞的想法,但是有一個前提,就是這個課綱實質內容,如果它所佔的比例超過一半以上,根本沒有辦法實施的時候,這個時候可能比較有這個道理,停下來我們重新來過,可是實際上沒有這麼多啊?我記得我看得到,聽到的報告來講,大概、頂多一百多項吧?還不到。就我剛剛講的,有些東西其實並沒有錯啊,像228的東西沒有錯啊!這時候如果我們確認沒有這麼多問題有爭議,那這個部分就暫時擱置嘛!其它的來做就可以了」。
林彥廷還想要繼續追問,「我只是請問一個問題」,現場有人說,「請總統給左邊的同學一些機會」(林彥廷坐在右側),馬英九回他「我這個....答覆問題也要合乎比例原則啊」,不過還是依例送了提問的林彥廷一個禮物,展現風度。
【註二】強力主張台灣是中華民國不可缺少一部份的丘宏達,在2000年完成的論文中,雖然質疑1950年代英美兩國只有「透過有割讓條款的和約,才能取得對台灣法權上主權」的意見,而強調中華民國「可以合理的主張根據國際法上的先占原則」,而領有台灣。值得注意的是,相對地與過去主張台灣是中華民國領土的論調不同,他的論文僅稍微提及「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同時他也駁斥所謂中國對日宣戰後馬關條約即予「廢棄」,而「中國就恢復對台灣的主權權利」的說法,並且認為(馬關)條約「不因戰爭爆發而當然作廢;但是戰勝國可以用和平條約修改或甚至解除這個條約」。丘宏達,〈一個中國的原則與台灣的法律地位〉,《法令月刊》52卷2期(民國90年2月),頁3-10。D.P. O'Connell 在Americ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發表的”The Status of Formosa and the Chinese Recognition Problem” 一文即已對此加以論述。許宗力等著,《兩國論與台灣國家定位》(台北:學林文化公司,2000年),頁249-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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