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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將死,其言也誕

──論王作榮之「我也有一個夢」


放送伯

 

 看見王作榮先生11月11日在中時電子報的投書「我也有一個夢」,王老先生說:「這幾天,國內外發生了兩件影響深遠的大事:一件是非裔歐巴馬當選了美國總統,要統治以白人占多數的美國人;一件是海協會會長陳雲林率領龐大代表團來台北,簽訂對台灣人民有利的四項經濟性協定,受到為民進黨領導階層鼓勵的一群綠營人民所羞辱與騷擾圍攻。」

 王作榮也談及金恩博士的黑人民權運動,以及他的名言「我有一個夢....」,而歐巴馬已經實現了金恩的夢;第二件大事,王作榮則認為台灣民眾的激烈抗爭,將會刺激原來採取「必統、緩進」策略的中國,擔心夜長夢多,台灣人獨立聲勢更強,國民黨無力壓制,而在美國式微、中國崛起、台灣孤立無援之際,「是則這次事件所引起的結果,很可能是速統。」,因而,王先生也說出了他的夢:「我也有個夢,中國很可能在相當短的時間內實現統一,希望是和平統一。」.... 云云。

 終於圖窮匕見了呀!原來王先生的「中國基因」至老彌堅,依然是個大統派!現在說出真心話了,居然還是個急統派!吃台灣米、喝台灣水超過50年,在台灣享盡了榮華富貴,也充分利用了淌來的自由民主,罵遍了、也罵臭了每一任民選的總統,踩在這些最高權力者頭上,建立起無與倫比的「國之大老」的地位,而他,也儼然以國師自居,以家父長自居。現在,反正老子來日無多,台灣終歸有個了局,好日子我已享盡,壞年冬與我無緣,那就順勢而為,也快快實現我的夢想,回歸祖國懷抱吧---希望是「和平統一」!

 王先生以「文人風骨」見推,總是說他不畏權勢,言所當言,歷經兩蔣以來的所有「總統們」,在李登輝執政末期,官至監察院長,從白色恐怖,到戒嚴時期,到民主時代,一路走來,據說「始終如一」。真的始終如一嗎?我們只見他越來越凶悍,越來越托大,也越來越無情!非但快意恩仇,亦且肆無忌憚!終於不再有所畏懼,也極端不負責任地,說出了潛藏心底的真心話,或許是他一輩子的夢想,期望中國快快統一台灣!連馬英九都說「台灣的前途由2300萬人決定」,這個王先生,竟想一人搞定台灣,要將台灣快快推入中國這頭極權專制怪獸的血盆大口之中,當然是在他無福消受的「百年之後」。

 王先生忝為外來統治菁英之一員,處於黨國專制的權力邊緣,這是他能夠「謹小慎微」,不畏權勢,言所當言的背景。比之於當年雷震、殷海光之不顧身家,批判當道的勇氣,遠遠不如;就是柏楊、李敖之輩的諷刺時政、臧否人物,因而身陷囹圄,也好過他多多;之後黨外反對運動風起雲湧,外省人費希平、傅正、林正杰對台灣落實民主體制的貢獻,又哪是王先生所能企及?只因為他沒有黨派利益的糾葛,兼得學術學者形象之清新,才有主張台獨的台灣人總統李登輝「徇私」提拔至他人生的最高峰,中華民國的監察院長。因為王引薦他加入國民黨。對這麼一個主張「兩國論」的「台獨總統」,貴為監察院長的大統派王作榮,在當時非但無絲毫微詞,沒有彈劾,還「寫了許多馬屁文章」(李敖語)去支持李登輝。政壇也曾流傳一則笑話,說保險公司對王作榮有三不保:「天災不保、人禍不保、晚節不保」。

 這樣一個人物,對它自己處於權力邊緣難免自怨自艾,因而自命清高,然而,畢竟他還是屬於外來統治階級的一員,長期受到中國時報余紀忠的眷顧,也因而見推進入考試院服務,外省族群的優渥待遇,一樣不少。然而,它可曾真心關照過當時千百萬處於國民黨高壓統治與歧視待遇之下的台灣人民?這些國民黨外來統治菁英,到美國留學或工作,畢竟是「有色人種」,和黑人一樣,都受到白種人的歧視,因而非常同情黑人的民權運動,對於金恩博士的「我有一個夢」,也就特別感同身受了!

 必須特別注意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白人,從來不認為他們的作法有錯,有色人種就是次等公民,白人佔據要津本就天經地義!以致於黑人解放了100年,才有金恩博士的民權運動,卻遭到刺殺的命運,之後,又過了40年,才出現黑人總統!王作榮認為黑人終究出頭天是世界大事,影響深遠。可是,面對踩在國民黨腳底下,被高壓與恐怖統治40年,以及嚴重的歧視與剝削待遇60年,哀哀無告的台灣人民來說,他可曾有任何同情心、同理心,就像他對美國黑人的高度關切?

 外來統治菁英在台灣的地位,就像白人在美國的地位一般,佔據要津,視台灣人民為次等公民,能力不及、知識不行,文化素養不高,道德水平低下,只合做雜役奴僕之賤事,豈可尸領導決策之素餐!

 如果居於絕對少數的黑人(12.3%)可以成為美國總統,而受到王作榮高度的推崇,認為影響深遠;那麼,居於絕對多數的台灣人(85%)成為台灣總統,豈非更是天公地道,值得大書特書?王作榮對台灣人總統的觀感如何?見其下台之後、交惡之時,對「台灣之父」李登輝與「台灣之子」陳水扁的無情批判,至於一無是處,可思過半矣。

 台灣之走向自由民主法治體制,以及台灣人總統之誕生,絕對是亞洲的大事,也是世界的大事,因為它可以成為14億華人走向民主的典範,善加呵護支持,更可能是終結人類「極權專制人治」體制的樞紐關鍵!來自中國的王作榮,如果能夠從被壓迫的「少數」族群黑人地位之翻身,看到重大深遠的意義,那麼,針對同樣被壓迫的「多數」台灣人地位之翻身,以及推廣台灣的民主經驗,讓他的大陸同胞──多達13億被壓迫的「絕對多數」中國人──獲得翻身之可能性,因而看到台灣的前途之無可限量,中國的前途之無可限量,乃至於人類的前途之無可限量,則王老先生高瞻遠矚、功德圓滿矣,然而,天資所限,階級意識作祟,加以垂垂老矣,再也無所顧忌,終於說出了他的「急統之夢」,也不管自己的美夢竟是台灣2300萬人的噩夢了!詛咒讓別人去死,反正我已解脫人間糾葛,不關我事了!

 就在王先生說出夢話的同一天,另一個年逾八十的老翁,擁有58年國民黨齡的劉柏煙,在自由廣場為抗議馬英九踐踏臺灣主權、向中國屈膝而自焚了!這些外省統治菁英表面上捍衛了60年的中華民國主權,宣傳了半世紀的自由民主體制,在面對「台灣主體性」崛起,廣大的台灣人民就要永遠取代「外來政權」,自己就要當家做主,而他們的特權地位岌岌可危之際,寧與外人,甚至是敵人,絕不與家奴,居然通通都變成了急統派!連總統之尊都可以放棄,連國旗都可以沒收,連國家都可以不要,乃至於如王先生的夢──連台灣都應該快快回歸「他的祖國」懷抱了!

 台灣的八十老翁,願意為捍衛台灣的主權獨立與民主價值而死,外省的八十老翁,卻寧願死後取消中華民國,取消自由民主,要全體台灣人再次成為中國人的奴僕,再去接受台灣人民奮鬥了60年,好不容易擺脫的「極權專制人治」體制!同樣在台灣生活了大半輩子,也都要在台灣終老,一個完全站在台灣人的立場,寧死不屈、寧死明志;一個卻完全站在中國人的立場,至死不變、至死不悟!

 再回來看看歐巴馬的崛起,美國居於絕大多數的「優越的白種人」,可以完全接受這個只有12.3%的絕對少數族裔的黑人總統,願意支持他的政見、接受他的領導,台灣這些居於絕對少數(只有15%)的外來統治菁英,居然完全無法接受「台灣人總統」的現實,也完全否定多數族裔應有的平等權利!所以,王先生的同情黑人處境,只是一種虛矯的心態,不脫偽善的本質,用的還是他們擅長的「兩套標準」絕技。

 外來統治菁英的道德標準啊,內外有別,前後不同,待人以嚴,律己以寬,死道友而不死貧道,讓別人吃虧自己絕不吃虧!「真理真相」要為利益服務,「良知良能」從來以我為尊!最令人嘆為觀止的,就是他們一貫義正辭嚴,還自以為在替天行道!說穿了,也只是一群包裝精美的無恥無賴罷了。

 於台灣的劉柏煙,我們看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於中國的王作榮,我們看到「人之將死,其言也誕」,八十老人,真情夢囈,竟是如此荒誕不經,其心術之黝暗墮落、一至於斯,子曰:老而不死,是為賊,其王作榮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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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