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共十二個月,在我們這一代的心目中,在過去學生的歲月裡,最喜歡和期待的,當然就是什麼光輝燦爛的十月。十月為什麼光輝又燦爛呢?因為可以放假的國定假日多。
十月十日,那個在對岸誕生、後來被趕出來在台灣尋求庇護的「中華民國」先生,就是在這一天生的。我們這些當「順民」慣了的台灣學生,從來沒認真想過,這家已經倒店、換個地方又要開店的公司,到底跟我們有啥關係。我們都只是傻傻的開心著有假可放,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而已。
從小學起,直到中學,因為讀的是蔣家人創辦的學校,所以,碰上所謂的雙十節,氣氛就更濃厚些。少不了的是,校園滿插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幟,那一陣子的作文題目,也多半跟「忠黨愛國、反攻大陸」相關哩。不管是什麼題目,反正最後一定要寫「解救水深火熱的大陸同胞」就對啦。
每次國慶,懵懂無知的我們,看著電視上的閱兵轉播,研究著哪一個在老蔣面前掉了槍,爸媽總是臉色凝重的說:「阿,ㄟ害,這個會槍斃咧。」聽著那男女主持人用尖銳誇張的聲音,拖長了尾音頌讚:「普~~天~~同~~慶」、「我們所敬愛的蔣~~總~~統~~」不明就裡的我們,只是奇怪:幹嘛每次都要慶祝自己國家的生日、卻搞得像在慶祝某人「萬壽無疆」一樣?——這個國家,似乎不是屬於人民的,而是屬於一人、一家、一黨的。
上了高中,台灣還是同一家人在執政。只是我所就讀的學校,在光輝燦爛的十月,開始擔綱重要的任務——表演排字。當年我們的排字,不是只戴著帽子標示單幅固定的標語,而是不斷變化的複雜圖畫。
遠在九月初,正課也不用上了,本校學生就得在體育館不停的練習。手上拿著的是一塊厚板子,上面釘著七片不同顏色的塑膠布,隨著遠方指揮老師的揮旗指示,不同區塊的學生就得翻出不同的顏色,組成幅幅變化萬千的圖畫。有時學生翻錯顏色,只見一群「叫官」惡形惡狀的嘶吼著:「豬啊!你們!~~笨死了!!」可憐個個優秀學生被罵到哭成淚人兒,屢「翻」不對的,還會被罰站。
到了國慶當天,在豔陽下被曬成人乾,就自不在話下。但是,最傷腦筋的,還是接踵而至的學校期中考,根本來不及複習。排字到了第二年,終於瞭解為什麼學姐們都在膝蓋上偷藏參考書了。
上了大學,民主的氛圍漸成。但號稱學風民主開放的校園,仍然可以看到不公平的學代選舉,政黨背後操縱、做票等狀況,時有所聞。大學的校園裡,每逢雙十那一天,杜鵑窩裡,還是插滿了國旗。
出國就學,就得常常看別人家怎麼過國慶日的。美國國慶大多是各地州、市政府,自行舉辦,多以放煙火、花車遊行、趣味表演、慈善比賽等為主。自自然然的歡樂,理所當然的愛國,不需要不斷的強調、反覆的頌讚。
我不由得想:
是不是越沒安全感的,就得不停的自我強化?
是不是根本就缺少的,所以,要不停的強調擁有呢?
今天正是國民黨重新執政的第一個「國慶日」。看著電視上,台下曬昏的群眾如骨牌般倒下,我們的總統繼續埋頭讀著「培元固本、共體時艱、苦民所苦、虛心受教」等八股到不行的文稿;「國家」、「四海都有中國人」等老掉牙的歌曲又開始播放。
對這樣一個僵化反應、陳腐思維、怯懦龜縮的「漸凍人」政府,人民在百日以來,早已看遍官員嘴臉、識破老狗把戲,還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呢?
台灣,這個「似國非國」的國家,一直辛苦的背著雙十架。有了土地、人民、政府、主權,可是,還是得被國際刻意遺忘。有些時候,只能叫台灣;有些時候,要對自己人強調「中華民國」;但有更多的時候,官員們得向著兩千枚飛彈發射處屈膝跪下,自稱「中華台北」。
更悲哀的是,這一面被某黨當成金字招牌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說難聽點,功能比一把遮陽擋雨的「傘」還不如。需要自我安慰的時候,就拿出來滿場揮舞;對岸飛彈頭兒皺眉撇嘴的時候,就要恐嚇自己人趕快收起來。等到看看四下無人之際,又得意的拿出來炫耀。
所謂「中華民國」的國號不也是這樣嗎?號稱愛「國」同心會的,愛的是另一個國;而明明最愛握拳高喊「中華民國萬歲」的一國之尊,看到對岸代表就縮進「先生」的龜殼裡。生活在這土地上的人們,就活在這雙重十架的錯亂中——究竟不變的是什麼?究竟認同的是什麼?
只有心甘情願為人民犧牲的,才配得上背起十字架。將十字架強加諸於人民背上的,只是酷吏惡卒。
有人說過去八年亂象頻仍,但我卻看到了草根民主的生命力。無論黨派,都可以用最大膽、最有創意的方式,表達自己的訴求。如今的雙十表演秀,我只看到愛國八股的復刻版,自我安慰的惺惺作態,絲毫不能感動人民的口號標語。
我只有一種感受:這一副虛幻的「雙十架」,過去壓在台灣人的頭上喘不過氣來;直到如今,它又回來了,仍然如夢魘般困擾著我們。
歡慶雙十?........我只看到復辟、官僚、舊思維的雙十架,又悄悄的放在台灣人的肩膀上。
未來三年多,台灣人民將要繼續拉著笨重的「馬車」,背著這一群食古不化、只知摸金佛求富貴、不知民間疾苦的「先生」官員們嗎?
那麼,台灣人也只好繼續——「抬頭樂幹」下去!
http://www.southnews.com.tw | 2008.10.1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