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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不至正,自由須努力!


/綠妹妹

 對許多五年級生來說,我們可能有許多共同的偶像。也許是林青霞、秦漢,也許是簡媜、吳淡如,也許是泰戈爾、李清照;但我相信,最早在我們心裡屹立不搖的偶像,一定非他莫屬——先總統「蔣公」。

 現在的六、七年級生可能很難想像,當年的我們,每次在電視上看到他老人家,就會聽到新聞播報員恭敬的提到:他的豐功偉業,他慈祥的面容,他如何剛正不阿,如何正氣凜然;怎樣忍辱負重,怎樣拯救了我們這卑微的國家與世界。

 鈔票上、銅板上,刻印著他的肖像;公園裡、校園裡,他的銅像處處聳立。而蔣公的「元首玉照」掛得比孫中山先生的「國父遺照」還多。

 蔣公過世的時候,我們幾乎是披麻帶孝,如喪考妣。他的靈柩經過的道路兩旁,萬民痛哭跪拜;報紙不再有紅色標題,電視霎時從彩色變為黑白——沒有了蔣公,我們的生命就沒有色彩。我們的燈塔倒了,長城塌了。沒有了這個「蔣」字,台灣即將滅亡。更有各種傳說,繪聲繪影的描述著人造的神話:「蔣公」過世當天,是如何天地同悲,風雨交加,蛙聲不絕,生靈同哭。

 是的!蔣公就是我們的神,必須被記之、念之、拜之、愛之的偶像!

 只是當時年幼的我,在一遍又一遍的背誦著「自余束髮以來,即追隨總理革命;無時不以耶穌基督、與總理信徒自居。」我忍不住模糊的想起:小學課本裡的國父,不是從小就甘冒得罪村民的危險,破除膜拜偶像的迷信嗎?那我們如此崇拜蔣公為偶像,豈不是違背國父遺命嗎?我心裡暗自忐忑,不敢再多想。

 在許多時候,拆除可見的銅像容易,拔除心中的偶像卻是難上加難。當偶像住在我們的生命中太久,他的存在已經盤根錯節,糾纏在我們的生命與思考中。一旦遽爾拔除,許多人會覺得頓失所怙、甚至怒不可遏。正如民主紀念館中那座根基深植的銅像,無法拆除,只好用哭牆圍繞——用他過去所親手葬送的眾生遺照,為他遮羞。如果有人評之為「粗魯」,恐怕是因為:這毋寧是對犧牲者的一種羞辱,因為他們必須長伴兇手左右,而更甚於是一種對始作俑者銅像的遮掩吧?!

 然而,遮住了,看不見了,是不是偶像就不在了?並不。許許多多的人,心中更大的偶像,還穩穩端坐著。

 君不見,目前這個社會上,最可笑的認知就是:

 追求真相是一種挑撥,所以,我們應當遺忘。
 實行正義對某些人太殘酷,所以,應該鄉愿。
 獨立尊嚴可以犧牲,所以,我們應當委屈求統。
 本土認同會分裂族群,所以,應當齊頭式、不顧一切的融合。

 換言之,慘烈的傷口不該清創,必須被遮蓋,任其化膿腐爛,以免影響外觀,破壞和諧。連續殺人犯不應該被施以極刑,因為即使他不認罪,我們都必須寬恕。我們千萬不可追求水落石出或事實黑白,因為那不夠美好和諧。

 所以,我們應當閉上眼睛,就讓一切過去;一句「交給歷史評斷」,就可以一筆勾銷所有的傷痛;一聲「向前看」,就可以堵住悠悠之口。被侵吞的、被霸佔的人民財產,可以不用追回,可以繼續用來推動造神運動,促成下一位偶像的當選。我們的媒體似乎正在教導我們一件事:雖然連小學課本上都說,「不義之財,應當分文不取」;但是,當它被用於傾全力塑造偶像時,卻是不容追究、凡事都可行的!

 聖經中有一位最蒙神所愛、最深得神心意的人,就是著名的大衛王。大衛一生尋求神,卻在晚年因貪戀烏利亞的妻子拔示巴,而用奸計謀殺了烏利亞,奪佔他的妻子拔示巴為妾。【於是神甚為震怒,差遣先知拿單對大衛如此說:「你為什麼藐視耶和華的命令,行祂眼中看為惡的事呢﹖……你在暗中行這事,我卻要在以色列眾人面前,日光之下,報應你。」(聖經 「撒母耳記」下第十二章1~12 節)】

 神並未因著祂對大衛的喜愛,而免於追溯他的罪責。相反的,神重責其罪,嚴究其刑!因為「愛」不能成為脫罪的口實,而「寬恕」,不代表刑責與公義必須被放棄。「不義」不能反過來責備「正義」是冷酷的,「不公」沒有資格指稱公正是無情的。手持天平的法律女神必須蒙上眼睛,否則法律之前就不是人人平等!

 如果日本指揮官東條英機必須成為戰犯而受審,如果日本人參拜「靖國神社」招致中國人與韓國人的憤怨,那麼請問:為自己打造金身,一紙命令戕害無數生命,一手締造白色恐怖輝煌紀錄,身列世界第四大殺人魔王的蔣介石——如今只是還其原貌,將當年數以百億計的民脂民膏所打造的偶像廟宇,換了招牌;將無法移除的銅像,以歷史的見證環繞——這樣卑微不足道的作為,甚至連「必要之惡」都稱不上的做法,怎麼配稱得上「殘酷粗魯」呢?

 今年十月中,國外友人來訪,我帶著其中一位年輕女孩,四處購物遊歷。當我們行經當時的中正紀念堂時,她讚嘆這麼巍然壯盛的建築。可是,當我告訴她這是「Chiang Kai-Shek Memorial Hall」(「中正紀念堂」)時,這位年僅二十出頭的美籍女大學生,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

 「Why? Why?」(為什麼?為什麼?)
 「Why do you need to memorize him?」(為什麼你們要紀念他?)
 「Isn't he the one who is responsible for the massacre?」(他不是應該為這大屠殺負責嗎?)
 「He is a killer!」(他是個殺人兇手耶!)
 「You guys memorize him?!」(你們竟然還紀念他?!)
 「Why? Why?........」(為什麼?為什麼?……)

 一個年輕的美國女孩,尚且知道這一番是非黑白,幾句話就點出了「中正紀念堂」的荒謬,與正名換牌之必要;而教育部這樣「手下留情」的做法,在國內卻被評為「荒誕無稽、粗糙殘忍」?我不禁沉默了。

 然而,那一聲聲「Why? Why? Why?」,卻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不停的迴蕩著。

 封建之神未除,白色幽靈猶在。這張牙舞爪的「惡靈古堡」,依然聳立在許多渾沌愚昧的心靈中。這些靈魂的生命氣息,已經與偶像惡靈糾纏密結——乃至於拆除這偶像,必會令他們無法接受,痛不欲生。

 然而,若沒有這必要的手術切割清除,台灣必不能從專制、獨裁、復辟的地牢中,被釋放出來。民主尊嚴的稚嫩芽苞,必會再次被窒息踐踏。好不容易得著釋放的靈魂,如果不能勇敢堅持,至終必將回到奴役的心牢中——只能對著窗外啁啾的自由小鳥,徒呼負負!

 我們準備好了嗎?是寧可為求溫飽,願意終身囚禁,埋頭噤聲?還是寧可要邊埋怨著這民主的亂象,卻繼續呼吸這自由自在、暢所欲言的空氣?

 我們,真的——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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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