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的主流政治論述場域中,不要說對蔣經國的否定,光是對蔣經國的反省就已擺脫不了叛逆兼幼稚的氣質,這種氣質也是許多認同或下意識接受來台黨國體制偏安戒嚴狀態的人,有意無意賦予反對運動的身分特質。若是批評甚至否定蔣經國,常常被視為為了反對而反對,是刻意的驚國駭俗,是不成熟與叛逆的性格投射,而很少意識到,對蔣經國的批判正是形成反對運動視野與思考格局的結構因子。
反對與批判本身,可能是思考的表象,可能是思考的結論,也可能是思考的起點。在全台仍然對蔣經國親民德政不敢或忘或至少不妄批評的滔滔潮流中,根本批判的立場本身就是難能可貴的思想可能,透顯出深綠顯學思想內涵所自然流露也始終堅守的聰靈與靜巧。
而馬英九愛將、前台北市民政局長林正修在《中國時報》的蔣經國逝世十九週年紀念文章〈蔣經國政治遺產〉(一月十五日)想製造的,則是肯定同時反省蔣經國的「中道論述」,所代表的是想當總統的馬英九的半調子「連結台灣」論述所自然流露也始終堅守的「大中至笨」路線,愈想不偏不倚,愈是錯謬疏漏,愈是讓人看破手腳。
林正修說了蔣經國兩三句壞話,說他是「壓迫體制的負責人」,說「他的子嗣與親手培植的情治體系失控殺人,貽誤國家」等,但馬上就有更多其他諸如「對權力的自我節制,是有權者難得的素質」、「從對手身上找到改革自己的力量」等等讚美之詞,來好好平衡並且過度平衡一番,好像平衡本身是無上美德似的。
其實,林正修所關心的是「泛藍他們對『經國遺風』的懷念很少能夠打動不同政治理念的人」,經國遺風本身值得懷念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懷念的人懷念得不好罷了,然而,林正修自己的懷念呢?他批評泛藍對蔣經國是一廂情願的孺慕之情,但他自己也不過微步退到略帶保留的孺慕之情而已,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至少也是四十步笑百步。
這份孺慕之情,在林正修說「要理解全部的蔣經國,就不能遺漏在冰雪中的熱血青年尼古拉」的時候表露無遺。一個林正修所說「複雜的」、「全部的」的蔣經國,果然是不容別人隨便說三道四的,因為容易流於殘缺的理解與偏見。
這份疼惜,在林正修討論蔣經國繼位者李登輝時,卻全部消失不見。他不會說「要理解全部的李登輝,就不能遺漏日本時代的熱血青年岩里政男」,只剩下「台獨的訴求」,「讓往後的領導人繼續這條思路,只好繼續坐困島上。」單單這個全盤否定台獨為「零和的國族對抗」的思路,就戳破了林正修中道論述的假象,說穿了,是緬懷蔣經國論述活水無盡、啥小台獨論述自找死路的無道論述。
把蔣經國將「國共的軍事鬥爭轉化為兩岸的體制之爭」的順應情勢之舉,捧成「將台灣重新定位」的「戰略高度」,同樣分毫不差是體制之爭的台獨主張則是「放棄」、「對立」、「破壞」,所突顯的,不知道到底是故意搗蛋關閉台獨開闊論述之路的裝笨陰謀者,還是長期以來被台獨妖魔論洗腦的真笨受害者。
林正修中道論述的假象,其實已在其肉麻結論中自我證成:蔣經國是「移生在亞熱帶的北方樺樹」,「終究開枝散葉,庇蔭一方」。我比較想知道的是,是多少台灣人的血淚灌溉出了這株陰影龐大的巨木。
http://www.southnews.com.tw | 2007.01.2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