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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新座標】高雄可以拯救台灣


/劉進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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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雄大氣爆,爆開了地底下的秘密。原來兩百萬人口的都市下面,埋藏著可燃性氣體的輸送管線。管線到底在哪裡,連市政府都不知道。原來爆炸的那條管線根本沒有人負責維修。隨著事故調查的進展,秘密一層一層地被掀開。

<可意料到的意外>

 我曾經負責實驗室安全,受過安全管理員的訓練,對所謂「工業意外」略知一二。工業災害ABC說:「所有的意外,都是可意料到的」。因為災害的原因不外乎:(1)不安全的環境或設備,(2)不安全的行為。不安全的設備遲早會出事,固然不是意外;操作的錯誤或疏忽,其實源於教育訓練不足或管理不當,也不是純粹的意外。

 以高雄氣爆為例。管線埋在地下,隨著時間會慢慢腐蝕。雖然可以用「犧牲陽極」或「外加電流」來防蝕,但也必須經常檢測。可是,李長榮化工說管線是中油替他們維修的,中油卻說根本沒有維修契約。沒有人負責維修的管線,發生事故是「意外」嗎?

 而氣爆當晚,本已發現管線液壓異常,但操作員沒學過「保壓測試法」,只能由工程師透過電話指導檢測,又因公司一再催料,竟然草草結束檢測而恢復輸送丙烯,最後漏氣爆炸。這樣的疏忽能說是「意外」嗎?

 本來是工業區的前鎮,人口日益稠密。1990年底,政府竟然核准埋設65條石化管線,穿越高雄市區。一旦氣爆必死傷慘重,是「意外」嗎?

 氣爆並非意外,而是台灣人「心存僥倖」的心態造成的。吳敦義市長批准65條石化管線時,不可能不知道潛在的危險性,但一定是有人說「應該沒問題」,就通過了。後來二十幾年,高雄也曾發生過瓦斯氣爆,不可能沒有人聯想到那些地下管線的危險性,但一定是認為「應該沒問題」,就忽視了。就是這樣「心存僥倖」,讓問題一拖再拖,讓老天不得不用一次大氣爆來警告我們。

<接下來怎麼辦>

 氣爆後,高雄市長陳菊宣布「災區管線拆除停用,永不回埋」。

 中央政府的態度呢?行政院發言人說:「對高雄市政府的做法。沒有評論」。即將接任經濟部長的杜紫軍則說:「經濟部予以尊重」。聽起來是要等風頭過後再來翻案。

 可以預見,三個月之後,中央政府會說,安全應該與經濟發展並重,承諾將加強安全管理,但要求讓石化產業繼續留在高雄。

 高雄市應該拒絕。哪一個石化廠興建時不是信誓旦旦,說是絕對安全,但後來災難頻傳呢?高雄市應該堅持郝柏村24年前的承諾,讓五輕在2015年如期關廠;堅持住宅區底下的石化管線必須儘速拆除;更重要的是,堅持兩百萬人的都市根本不應該與石化產業共存。

 根據環保署2013年的「各測站主要污染物年平均濃度統計表」,每立方公尺空氣中的懸浮微粒PM10,前鎮是69.7微克,小港72.1微克,遠遠高過全國平均的53.9微克。而二氧化硫的濃度,前鎮是6.4 ppb,小港8.5 ppb,超過全國平均3.6 ppb的兩倍。這樣的空氣品質,高雄人不應該繼續忍受了。

 高雄需要的不是加強石化廠的管理,而是根本不要石化廠。高雄市需要產業轉型,讓兩百萬人口擺脫氣爆與污染,讓高雄蛻變為南台灣的生活與文化中心。

<轉型的契機>

 高雄舊稱「打狗」,本來只是個小漁港。19世紀發展成進口鴉片,輸出米糖的港口。日本時代,在此建立製鋁、製鹼、水泥、造船等工業,興築高雄商港以及左營軍港,準備作為南進基地。戰後早期發展輕工業,在前鎮、楠梓設立加工出口區。1970年代之後發展基礎重工業,包括煉鋼、煉油、水泥、造船、拆船等。中油與其中下游產業更在此形成一個龐大的石化產業體系。

 過去台灣重北輕南,高雄雖然是全國第二大都市,卻被定位成工業生產基地。空氣品質、交通建設、文化發展遠遠落後於台北。一直到2000年之後,開始縮小南北差距,高雄的各項指標才逐漸上升。「愛河經驗」引起全國注目,高雄逐漸從重工業城市朝向生活都市轉型。高雄有了捷運,即將有輕軌電車。有精彩的美術館,不久也會出現兩廳院。高美館上空不應被懸浮微粒籠罩,兩廳院也不應浸淫在酸雨中。

 將來的台灣,勢必是雙核心發展型態。北台灣以竹科為生產核心,以台北為生活與文化中心。南台灣以南科為生產核心,高雄是當然的生活與文化中心,但前提是城市轉型必須成功。

 氣爆之後,高雄市民都希望管線不再回埋,一定也會支持把石化產業遷走,這就是高雄轉型的契機。

<轉型目標必須明確>

 要轉型,就不能模稜兩可。

 19世紀末,中國的洋務運動與日本的明治維新,都想學習西方以救亡圖存。中國的改革失敗了,因為他們空談「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企圖兼容並蓄,反而一事無成。日本的改革成功了,因為他們沒有大國虛榮心,喊出「脫亞入歐」的口號,全盤西化。明治維新不到40年,日本就從亡國邊緣大逆轉,連續打敗中俄兩國,躋身強國之列。

 日本的西化非常徹底。明治四年,派出岩倉使節團,包括內閣的半數,46名政府要員到歐美考察了19個月。他們將西方的典章制度整套複製回來:海軍學英國,陸軍、警察學法國,司法學德國。公共建築也學西方。台北有許多歐式建築,如總統府、臺北賓館、舊台大醫院、自來水博物館、台灣博物館,都是當年西化的遺跡。當時甚至認為要學洋人吃牛肉,才能強化國民體質。

 NHK大河劇「宛如飛翔」中有一段,西鄉信吾帶家人上西餐館吃牛排,弟妹問他:「只要吃牛肉,就可以幫助國家嗎?」皇宮裡也養了乳牛,由天皇率先喝牛奶示範。明治維新廢除了武士制度,改用陽曆,頒佈憲法,四民平等。從科技、政治、軍事到建築、飲食、文化,全面學習西方。

 中國的西化卻是一步三回頭。他們花了大把銀子,由李鴻章創設北洋水師,噸位和火力號稱世界第八。但光緒大婚就砸了550萬兩白銀,相當於三艘定遠艦的造價。慈禧大壽的經費更高達3000萬兩。

 甲午戰爭時,北洋水師初遇日本海軍便全軍覆沒。簽訂馬關條約時,李鴻章認為台灣孤懸海外並無價值,可割可棄。日本人卻視台灣為經營南洋的戰略要地,兩者的格局有天壤之別。中國在推動洋務運動的同時,仍然以八股取士,興建鐵路遇到祖墳風水就放棄。這樣的改革,其敗也必然。

 明治維新的改革訊息明確,改革層面既深且廣,人民感受到改革的精神,全國一致,終於成功。中國洋務運動的改革訊息模糊,改革層次膚淺,現代化與傳統互相牽制,導致改革失敗,大清的覆亡。

 明治維新的主軸,很清楚就是西化,不會以傳統平衡西化,而削弱後者的衝力。但他們也很小心地保留日本的文字、和服、歷史文化財,在西化的同時,維護了日本人的認同,並讓我們迄今仍能感受到日本文化的特色。

 高雄的轉型要成功,目標也必須很明確:就是要從工業城市轉型為生活都市。一切發展以改善生活品質為核心目標。為了補足過去的缺憾,必須環保、安全、文化優先;至於經濟發展,必須符合核心目標才能接受。絕對不能說些「安全與經濟並重」或「環境與經濟兼顧」之類,看似四平八穩,其實是拒絕面對問題的空話。

<台灣也需要轉型>

 但中央政府一定會說,台灣需要石化產業,高雄務必勉為其難。

 高雄人沒有必要勉為其難。幾年前,經濟部一直說非有國光石化不可,但馬英九為民意壓力所迫決定停建國光石化後,經濟部長馬上改口說,「台灣可以學日本走高質化生產路線,根本不需要那麼多乙烯」。事實上,台灣的石化產量早已過剩。為了外銷而污染台灣,由高雄人承受苦果,這樣對嗎?

 中央政府一定會說,沒有石化產業,會影響高雄的就業機會。這也是胡扯。台灣的產業不斷轉型,從早期的米糖,到紡織、電子、石化、半導體,到光電、生醫、服務等產業,豈能抓著高耗能、高污染的石化產業不放,而妨礙台灣以及高雄的產業轉型呢?

 台灣必須以成為一流小國為目標,從低工資、低環境品質、低生產力的開發中國家變成高工資、高環境品質、高生產力的已開發國家。不只高雄,整個台灣的高耗能、高污染產業都必須重新檢討。

<高雄可以拯救台灣>

 氣爆的危機,其實不只在高雄。8月中,新北市的新店也發生大樓瓦斯氣爆。本文書寫時,氣爆原因還不清楚,但不外「不安全的設備」或「不安全的行為」。不是政府規範,就是國民教育出了問題。類似的危險,存在台灣的各個角落。究其原因,都是因為「心存僥倖」。

 危機也不只是氣爆。許多「心存僥倖」的其他危機,正蓄勢待發。譬如核電。福島核災之後,沒有地震的德國,自認沒有把握保證核電廠的安全,馬上宣布廢核。而處於地震帶上,沒有能力防止石化管線氣爆的台灣,卻敢繼續使用核電。這就是「心存僥倖」。

 譬如健保。財務瀕臨危機,再加上制度設計不良,導致外科、內科、婦產科的醫生流失。長久一定會出大問題,政府卻毫無作為。這就是「心存僥倖」。

 譬如外勞。產業升級述而不作,本土照護體系無心建立,以致外勞愈來愈多,對外勞的依賴愈來愈深。政府無視外勞政策對產業升級、國民就業、以及文化的影響。這就是「心存僥倖」。

 譬如國家安全。兩岸隔絕時,國安相對簡單。兩岸開放後,國安工作就必須更技巧、更積極。但政府完全不設防,讓中資進入,讓共諜趴趴走。「黨」政要員、退休將領更紛紛投共。國家安全似乎沒有人在守護。這難道不是「心存僥倖」嗎?

 這些可以亡國亡種的大危機,卻因集體的「心存僥倖」,被視而不見。因此,高雄市府以及高雄市民,如果能夠針對氣爆事件,毫不妥協地要求政府徹底面對,不但拆除地下管線,而且把石化產業移走,就有可能啟動台灣的產業轉型,甚至破除「心存僥倖」的心態,催化台灣邁向真正文明的更大的轉型。

 那麼,高雄就可拯救台灣,讓危機變成轉機。(圖與文刊於:人本教育札記九月號及躲藏世界部落格 http://blog.roodo.com/cjliu/archives/30572101.html

 

2014.09.03

中國中央統戰部在高雄

http://youtu.be/FXK8L-OfAfU